“把狙邪弩收起来!”
铁桨朝着舵手大喊。
只有狙邪弩能对黑峦蛸造成有效伤害,而对方似乎也明白这一点,着重针对铁桨号发动攻击。
在周遭威胁彻底清除之前必须要把狙邪弩保护起来。
然而没人注意到这只悄悄飞进禁制墙内部的“黑蛸子”。
直到其飞悬到狙邪弩之上,身体开始膨胀,散发出汹涌的灵力波动。
“这是什么东西?”
先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头顶的触手上,直到这灵力波动传来,才注意到了这只不起眼的“黑蛸子”。
晶莹剔透的外皮,几乎可以看到其内部同样晶莹的器官,此时大量灵力凝聚其体内,其体表夸张的膨胀起来,不住的痉挛,抽搐着,似乎即将进行一次能量的爆发。
“不好!”
不知是谁惊呼一声,然而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一瞬间,爆发而出的强光将船头的一切吞没,“黑蛸子”的身体支离破碎,淹没在自爆的极光之中。
爆炸产生的冲击掀起一阵汹涌的波涛。
距离较近的铁桨,花峣以及两名船员直接被爆炸的冲击掀飞了出去。
铁桨拉住大锚的铁索,很轻松的将自己拉回了原位,但其他几人就没这么幸运了。
由于站位不同,花峣和那两名船员被从两个不同的方向吹飞了出去,眼看就要落入邪物翻腾的渊海之中。
就在这时...
桃七瞬间行动,线条优美的身体化成劲风飞掠。
万分危急的情况下,花峣的眼神反而变得异常通透。
眼中的世界变慢了。
头脑根本就来不及思考,而双眼已经更快的记录下了眼前的一切。
身体无法控制的朝后飞,破碎的甲板,爆炸的火舌,翻腾的浪花,眼中的一切都在缓缓前移...
除了这个以更快的速度接近自己的少女。
通透视觉的放慢效果对她形同虚设,她像是脱离这个缓慢世界的独立个体,就这么自然的腾挪到自己面前,而后伸出细长的手臂,一把拉住了自己,将他轻松的提了回去,扛在了肩上。
世界平移的方位变了。
少女扛起花峣后立刻转头奔向驱邪舰的另一头,那两名船员已经飞到了驱邪舰之外,惊恐正在占据二人的面孔。
而少女只是轻描淡写的一手一个将他们抓回来,再回到甲板中心的安全地点。
动作有条不紊,干净利落。
以旁观者的视角来看看来,桃七在爆炸发生的那一刻便化成了一道黑影,如飓风般掠过被爆炸震飞的三人,将三人稳稳移到了甲板中心。
“啊!”两个船员惊叫一声,在甲板上胡乱挣扎了好一会儿后才发现自己已经脱离险境了。
反应过来后,都用一种看到怪物般的眼神盯着桃七。
刚刚的自己...是被这个看上去不过十几岁的小丫头救下来了?
不过只是只是一瞬间的工夫...
这姑娘却爆发出了如此恐怖的速度。
究竟是何方神圣?
然而桃七并没有关注其他人的神态,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花峣身上。
救下那两人,也不过只是顺手的事。
花峣相比起其他两人就冷静了不少,只是朝着桃七投以感激的眼神。
花峣从没想过,自己与桃七当初定下的约定,现在却足以让这个木讷的少女拼尽全力的保护自己。
回头望去,遭到自爆轰击的位置,船头被炸得支离破碎,破旧甲板上还残余着灵力爆破的火苗。
而先前架设于此的狙邪弩,此时只剩下了一张焦黑的金属支架,正随着船身的摇摆嘎吱作响。
“队长...狙邪弩...”
“被毁了?”
铁桨不语,只是面对着眼前船头的残架。
些许淡蓝色灵粒子从船头残骸中涌动,凝聚成一股灵气溪流缓缓流向黑峦蛸所在的方向。
这灵气颜色很淡,稍远一些便消弭在了空气之中,看不清其去向。
他抬头望着黑峦蛸,而黑峦蛸那数以万计的猩红眼眸此时都转向铁桨。
一阵悠长的嘶鸣传来,音调辗转尖利,简直像是在嘲讽。
嘲讽舰组冒着危险来到了自己面前,却失去了击杀自己的唯一手段。
“这下糟了...”和花峣一同被救下的船员表情绝望道。
“怎么回事?”花峣转头问,“那个东西...很重要吗?”花峣指着那架被炸成残骸的狙邪弩问道。
那船员哭丧着脸解释道:
“那黑峦蛸是诸多邪灵力聚合形成的【巨怪】,自愈能力恐怖,短时间内完全复原的触手就是最好的证明。”
“它的外表是非常厚实的棘皮,免疫灵力攻击的同时,寻常的鱼叉弩炮射击也完全无法穿透。”
“那架狙邪劲弩由天机堂特制,威力强劲,足以将其棘皮贯穿。”
“再配上篆刻了针对性铭文的退邪弩矢,穿透那巨怪的棘皮后正中其心脏,如此方可将其击杀。”
“如今那不知哪里来的小畜生把狙邪弩炸毁,便再没人能奈何得了那只巨怪了。”
“欸...”
船员叹气,花峣则是望向眼前如山峦般耸立的黑峦蛸,喃喃自语道:
“心脏?”
此时...
海生邪物不断冲击禁制墙,长时间维持禁制墙运转的注灵师不堪重负,已经是汗流浃背。
禁制墙底部开始出现裂纹。
“队长,禁制墙就要支撑不住了!”
“邪物攻势太猛烈,注灵小组已经到极限了!”
船员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铁桨自嘲般的笑了笑。
自己在黑潮中击杀过的诸如黑峦蛸般的巨怪数不胜数,甚至面对巨怪集群都能做到游刃有余。
今天居然被一只黑峦蛸击溃了...
然而他也清楚——
纵使有一万个不甘心,也是时候撤退了。
不能拿船员们的身家性命冒险。
“所有人,听我号令!”
铁桨抬起右手,准备下达返航令,这时,花峣突然叫住了他。
“大叔!”
“等等!”
铁桨转头,发现花峣正站在甲板中心,手里握着那根“烧火棍”,做出一个投掷的架势。
这孩子是被渊海这邪物开大会的场景吓傻了?
且不说这孩子是否了解黑峦蛸的弱点在哪,就说这么钝的烧火棍,恐怕是给黑峦蛸挠痒都很是勉强吧...
“小子,站好了,我们要返航...”
铁桨话音未落,那烧火棍表面厚厚的铁锈突然出现了一个裂纹。
一丝光芒从中透出...
华贵美丽的色彩令人一时有些移不开眼。
裂纹迅速爬遍整根烧火棍,铁锈成片剥落,露出了那亮银的本色,鎏金的纹路。
短短几次呼吸的时间内,一根烧火棍就这么在少年手中化成了一支锋锐无比的华丽长枪。
少年的手臂上灵气涌动、翻腾,灵压正在随着力量的积蓄节节攀升。
这股气息不同寻常,铁桨示意周围人安静下来。
或许之后的铁桨都会觉得奇怪,自己当时为何会愿意冒着全军覆没的危险陪一个傻小子胡闹。
但那时候,那股气息,那个灵力波动让他有了这样的想法——
说不定这孩子真有处理这黑峦蛸的能力。
灵压短时间内拔升到了一个微妙的饱和点,花峣睁开双眼,眼底闪过一丝金色光芒。
回忆起当年与爷爷在山巅动用神术的感觉。
他要看的更清楚一些才行!
眼中的世界慢下来了。
集中精神,内景在他脑海中徐徐展开,一丝金色灵力悄悄流出丹田,顺着内循环来到了他的头部。
只要他静下心来,一心一意渴望看穿事物的本质时,这金色灵力就会很配合的出现。
他并不能像控制普通灵力一样去干预那金色灵力的运行,更像是这金色灵力在主动协助花峣施展“神术”。
他并不清楚金色灵力的运转方式,只当是爷爷留给自己的遗产。
他的眼中,世界运转的速度越来越慢...
直到少年眼中的世界无限接近于静止,视线也变得无比通透。
这一瞬是只属于花峣的时间。
这或许正是神术被称作“神”术的原因。
在神术视觉消散,眼力恢复正常之前,他可以用这双眼睛尽情摄取视野范围之内的信息。
目光轻易的透过眼前船员们的皮肤,只要他愿意,便能一览无余的看透他们的内景。
然而时间并不允许他这么做,这样的视觉会消耗大量精力,而他的精力根本无法支撑他看透眼前的一切。
他凝望着黑峦蛸。
和其他邪物一样,它庞大的躯体内是被邪灵力染成黑色的器官,经脉。
值得一提的是,黑峦蛸的内景在花峣看来是虚实交替的,某种介质覆盖在黑峦蛸的体表,阻碍了花峣的视线,若要看清其内部构造,便要消耗更多的精力。
是那身棘皮的作用么?
无论如何,那层介质的存在大大缩短了这神术的维持时间。
花峣集中精力,强忍着即将涣散的目光观察着。
顺着黑峦蛸的经脉,目光逐渐扫过它的全身,花峣一眼便盯准了那个深埋在黑峦蛸躯体正中心,处于经脉枢纽之处的器官。
相比于黑峦蛸庞大的身躯,那个器官大概只有人的脑袋大小。
比例很失调。
但其内部蕴藏的邪灵力相当浓厚,是一个完全漆黑的器官。
只是看了一眼,花峣便觉得自己要被吸进去了。
这就是它的心脏,花峣确信,但此时他的精力已经不足与继续维持神力视觉了。
眼睛胀痛了起来,世界运行的速度开始朝着正常水平靠拢。
介质的隔膜越来越厚了,花峣眼中,那颗心脏也只剩下了一个黯淡的影子。
不过已经足够了。
花峣握紧长枪,长出一口气,随后...
足腱,小腿,大腿,腰,手臂。
一瞬间的发力将全身肉体和灵脉的力量一同串联了起来。
长枪出手,带着“嗖嗖”的劲风和金色尾迹呼啸而去,化成了一道金色的流光直直刺进黑峦蛸体内,留下了一个碗口大的伤口,几乎是立刻就自愈完毕了。
金光彻底没入黑峦蛸体内,然而后者没有任何反应。
正当铁桨开始怀疑之时,一束小小的金色火苗在黑峦蛸身上,那个刚愈合的伤口处燃了起来。
恰似遇到干草的火苗。
金色的火焰瞬间蔓延开来,将黑峦蛸半个身子都吞了进去。
“呜嗷嗷嗷嗷嗷嗷嗷——!”
黑峦蛸发出一阵凄厉的哀,半空中的黑蛸子们也改变了飞行轨迹,在空中肆意乱飞,身侧的独眼布满血丝。
无数黑蛸子在空中无规则的盘旋飞舞,好像开启了一场诡异的舞会。
原本正在疯狂进攻的邪物们也都乱了方寸,逃也似地游遁进了深海,再不见踪影。
黑峦蛸的惨叫犹如万千人同时的尖叫,同时刺激人的耳膜和神经。
那数以万计的猩红眼眸,瞳孔中放射的光芒都变得惊恐,绝望。
它的身体和海面上多如蚊虫的黑蛸子一样开始溃散,化为无数脏污的黑色灵气,像是急匆匆地奔逃一样,短短几次呼吸的时间内便彻底消散。
只有那凄厉的惨叫久久回荡在海面上...
船员们纷纷捂住耳朵,防止这尖锐的声音将他们的耳膜震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