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栋一行赶到向前村的时候,两方人员正在对峙。
一方手持棍棒,面相都是凶神恶煞,一脸的混不吝,守着大客车的方向,寸步不让。
另一方都是向前村的村民,拿着铁锹钢叉擀面杖,男女老少都有,个个涨红了脸,死守路障方向,也没有后退的意思。
战事一触即发,赵景武远远看见,面色极是难看。
真要闹出大规模械斗事件来,他这个地方治安长官,难辞其咎,撤职查办都是轻的。
陈栋倒是松了口气,最担心的场景没有出现,既然之前双方没打起来,那眼下派出所到了,就更打不起来了。
但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上车的时候就给吴启明发了短消息报信,希望时间来得及。
两辆警车停稳,赵景武急忙下车,走到人群中间,指着大客车方向一位中年男子喝道:“栾老大!你想干什么!”
不等栾老大答话,他又回头指向村民中的一个中年男子,“朱庆海!你要干嘛!”
赵景武从警多年,自有一番不怒自威的气度,他往中间一站,人群不再吵嚷喧嚣,都听他说话。
栾老大最先不干了,“赵所,我们好好的跑线儿,招谁惹谁了?国家都整治多少年的车匪路霸了,他们还敢这么拦路收费,这不能怪我们吧?”
另一头朱庆海一听不乐意了,直接吐了口唾沫,“呸!我是车匪路霸?你们他妈霸占了整条去省城的路,遇到出租车载客的,上去非打即骂!说别人之前,不先撒泡尿照照自己?”
“姓栾的,你自己说说,你打的人,砸的车,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吧?欺行霸市这顶帽子你戴好,别他妈信口雌黄血口喷人!”
陈栋一旁听得直乐,这朱庆海还是个文化人,这成语用的,一个接一个的。
栾老大身旁,一个中年男子上前一步,“我们这线路是合法承包的,那些出租车都是黑车,没手续,没保险,他们载客,对老百姓也不安全。”
“呸!”朱庆海又吐了一口唾沫,一脸不屑说道:“你们承包客运线路里面多少猫腻你心里没个逼数吗?你把客运站站长找来,他敢当我面拍胸脯说你们承包合同没问题?”
栾老二一时无语,栾老大一抬手中铁管,“我就是给你脸了,我早就应该像今天这样干死你!”
朱庆海也红了脸,“净特么吹牛逼!来,当着警察的面,你不弄死我你就是我孙子!”
眼看事态就要失控,赵景武连忙喝道:“都给我老实点!要造反吗?一个拦路截车收费,一个聚众寻衅滋事!都是好日子过够了吗?手中东西都给我放下!”
栾老大斜了眼赵景武,“赵所,今天不是兄弟不给你面子,你也看到了,他们欺人太甚,这事儿今天高低贵贱得有个了断,不是他死,就是我死!”
朱庆海瞪大了眼睛,“操,我是你吓大的啊!来,看谁先死!”
眼看弹压不住,赵景武额头冷汗都下来了,他们来了五个民警,别说手里没枪,就是有枪,对上这么多的群众,也不敢随便开枪。
一旦激发群体性事件,除非动用更强力的暴力手段,否则根本无济于事。
双方真火上头,尤其栾老大请了这么多人来帮手,钱肯定没少花,真要就这么算了,面子根本挂不住,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轻易收手。
朱庆海这边也是一个道理,他是屯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事后如何不说,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怂。
赵景武猜得不错,栾老大今天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自己蹲监狱的准备,不干出点名堂来,决不收兵。
朱庆海在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上,更是不能让人骑在脖子上拉屎,所以也铁了心硬钢到底。
眼看事态即将失控,赵景武心中懊悔不已,早知道有今天,最开始就应该严肃处理栾老大打人的事……
这个节骨眼上,找谁来能救自己一命呢?
眼看着双方渐渐向前,一边骂战一边靠拢,一场械斗几乎无可避免,赵景武彻底绝望了。
真要打起来,自己就地免职是逃不了,真要出了人命,自己只怕公职都保不住。
大概除了当场牺牲,不会有更好的结局了。
他又悔又怕,苦口婆心的话,已经盖不住众人的吵闹声了。
忽然,一道嘹亮的声音响了起来。
“乡亲们!大家听我说一句!”
顺着声音望去,却是陈栋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个扩音喇叭,站在一旁的矮墙上冲着众人喊话。
他声音不小,众人自然一愣,人群安静下来,趁着这个空档,陈栋大声喊道:“我是镇纪委书记陈栋,今天来就是要解决这个问题!”
陈栋语速极快,不给人群反应的时间,就在所有人嘀咕“镇纪委书记”是多大官的时候,他已经继续说道:
“镇上已经协调了县交通局和运管站,营运车辆跑出租的问题,已经得到了妥善解决,相关的规定已经出台,以后私家车跑出租,就明确的合理合法了!”
“长途线路的营运,也受到国家法律法规的保护,会对私家车辆、出租车揽客进行限制和规定,不会侵扰长途客车的运营!”
“大家都是为了过上好日子,谁都不愿意每天生气上火!更不愿意因为打架斗殴和故意伤害去蹲笆篱子,去吃窝窝头!”
人群渐渐冷静下来,栾老大那头的人都是社会流氓,来这里都是因为江湖义气,真要弄出人命官司来,谁都不愿意重蹈覆辙去监狱里度过余生。
至于向前村村民,本来就是正经过日子的人,不是被人欺负到了家门口,也不会拎起农具自保。
钱是好东西,但得有命花才行,谁都明白这个道理。
“打架解决不了问题!打坏了人赚不到钱还得赔钱!打赢了进监狱,打输了进医院!想要赚钱,想要把日子过好,还是要心平气和坐下来谈!”
“我们镇上已经协调了县交通局、运管站、交警队,镇村两级也要安排人,大家坐下来,你们派出代表来,咱们好好谈一谈,把问题解决,大家一起赚钱,不好吗?”
眼见人群意志松动,陈栋见好就收,“警察就在这里,县公安局的武警马上就要到了,栾老大,抓紧让你的人上车先走!朱庆海,让村民们抓紧回家!”
“不要酿成大错,武警一到,你们全都要抓起来,所有人都要倒霉!抓紧时间!立即解散!”
栾老大有些犹豫,看向了自己的弟弟。
栾老二点了点头。
栾老大有勇无谋,素来最听弟弟的话,见状大手一挥,招呼众人上车。
朱庆海也认识到利害,吆喝村民赶紧解散回家。
远处,十几辆警车呼啸而来,警笛声隐约而至,警灯闪烁,却已一清二楚。
朱庆海和栾老大对视一眼,再看陈栋,眼神就有些异样起来。
赵景武凑了过来,“陈老弟,陈书记,可以啊!三言两语,就把大家说通了!”
他这番话发自内心的佩服,陈栋听得出来,却毫不掩饰,也不故作深沉,抹了一把额头冷汗说道:“我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也幸亏是警车来的及时,不然未必会有这个效果……”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