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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幸福在相信幸福的人手中

那天从医院出来后,杨安原本计划的是把钥匙还给周明启,因为她不想让他对她生厌,可那个拥抱又让她没法磊落地放弃这唯一能与他联系的东西,她自欺欺人地想也许他并没有那么急切地要同她划分界限,不然他也不会那样温柔妥帖的照顾她。

她找着各种理由,只不愿承认是她自己不想远离他,她突然明白为什么溺水的人即便是稻草也不愿松手,因为哪怕救不了命却也有了片刻的喘息,平生第一次她也有了放不开的执念。

等到了楼下,周明启并没有如往常那样挥手道别后就径直离开,反而是一直把她送到了家门口,杨安就像是一个固执的孩童非要等到一个确切的答案才肯罢休,她鼓足勇气抬头直视着他,只语气因为没有把握稍显怯懦:“我以后还能找你吗?”

周明启看着引颈而望的女孩儿,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他笑着拍拍她的头:“当然可以,好好加油,希望你能考到自己理想的学校。”

杨安得到肯定的答复,心中那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释然和满足,好似她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为她欢呼雀跃,她想要大声宣告这份喜悦,却又怕惊扰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于是,只能在心中默默回味,细细品味这份被肯定的甜蜜。

她扬起大大的笑脸,情不自禁地拽住他袖口轻轻摇晃:“那就这么说定了,你放心我就是有不会的题才找你,不会总烦你的。”

周明启笑着点点头:“嗯,我知道,快进去吧,喝了药晚上早点睡。”

杨安松开手同他告别,等进了门却发现家里只有谢同一个人,她不由感到奇怪,因为学校午休时间都很短,即便是跑校的学生,路途只要远一点就会直接待在教室里,而谢同中午也从来都不会回家。

她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坐在玄关一旁的脚凳上换鞋,还没来得及和他打招呼,谢同就走到她身旁,拿起她袋子里医生开的药翻看,一边问道:“医生怎么说?严重吗?”

杨安摇摇头:“就是肠胃紊乱,再加上低血糖有点儿轻微的发烧,休息一下就没事了,我妈她们呢?”

谢同把手中的水杯递给她:“那你先喝点热水吧,他们开车去老县城的公园玩去了,估计晚上才能回来,早上打电话也没打通,我就让我舅舅来接你了。”

杨安接过水杯,朝他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今天谢谢你啊,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谢同不自在地扭过头:“这有什么,我是班长,谁有事儿我都一样会帮忙……好了我点了外卖,一会儿就能到,你先去休息吧。”

杨安喝过药正犯困,听罢也不再客气,直接进到房间躺下休息,不知过了多久,谢同进来敲门,她缓慢地睁开眼,一时竟分不清自己在哪,刚刚做了什么,她艰难地爬起身揉着自己眼睛,没有意识地跟着他往餐厅走去。

等坐到餐桌上,她才注意到他点的外卖都是一些清淡的养胃粥和爽口的小菜,杨安不禁为他的体贴感到窝心,她心怀感激地享受着他的照顾。

吃过饭时间已经不早,再晚就要迟到,可谢同却迟迟不动身,杨安没忍住提醒他:“已经一点半了,你还不走吗?”

谢同收拾着吃过的餐具,回头说道:“我下午请了假,上午的卷子还有笔记我也给你带回来了,你要是不难受了我就讲给你听。”

杨安一下愣在了原地,一种久违的温情像蚕丝一样密密麻麻缠绕到她心头,仿佛有一股暖流从心底涌出,瞬间蔓延至全身,连指尖都感受到了那份温暖她呆呆地看着他:“可那不是会耽误你吗?我一个人在家也没事的。”

谢同白她一眼,语气中带着不满的斥责:“没事儿那你今天怎么会晕倒,知道要体测还不吃饭,这样谁能放心。”

杨安心虚地低下头“对不起,今天麻烦你了。”

谢同看着她一脸乖巧坐等挨批的样子,情不自禁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转瞬又觉得奇怪,急忙把手收回,尴尬地说道:“你头上刚才有个东西,我帮你拿掉了。”

杨安感激地朝他扬起一个笑脸:“谢谢,那我先去做卷子,做完你再给我讲。”

谢同点点头,见她转头又往房间跑,他伸手拽住她胳膊:“去我房间写吧,你那边桌子太小,写完我直接就给你批了。”

杨安便跟着他进到他房间,一个屋檐下住了这么久,这还是她第二次进他房间,比起第一次的疏离尴尬,现在她已经可以更加自然地同他单独相处。

两个人就像是在学校那样,掐着点计时做卷子,房间一时无声,只有笔尖划过试卷的沙沙声,明明在班里他们几乎是零互动,可却有着旁人没有的默契,不会的题,谢同只要稍微说几个步骤,杨安就能理解。

整理好上午落下的笔记,一时间突然清闲了下来,妈妈打来电话说是还要再在那边待一天,让她晚上自己解决晚饭,又提了一堆谢同平常喜欢吃的菜让她挑着做点,只在最后问了她一句身体怎么样,她回了句没事儿,然后便再没后续。

电话挂上的那一刻,杨安本来不觉的难过,可看到谢同看向她的眼神,她下意识地感到难堪,直接躲开他的视线,好似这样就能掩盖她被忽视的情绪,她收拾好东西起身准备往外走。

谢同却伸手拉住她,牛头不对马嘴地说道:“你不想参观一下我的房间吗?”

话说完连他自己也觉得话题转的太过生硬,他站起身挠挠头故作镇定地说道:“我房间有很多漫画小说,正好也要收拾东西,你要拿一些去看吗?”

杨安刚才的失落因为他刻意跳转的话题瞬间消失,她放下手中的东西蹲下身和他一起收拾,许是他一贯条理整洁,所有东西都规规整整地放在箱子里,分门别类的贴着标签,哪些是小学的,哪些是中学的,全都一目了然。

杨安打开离她最近的那个箱子,上面写着“机关小学谢同”,她摩挲着上面泛黄的字迹问他:“这是你小时候写的吗?”

谢同将身体靠向她,仔细看了眼说道:“应该是我写的,我妈说我小时候很小气,只要是自己的东西就不让别人碰,上学时包好书皮也必须自己写班级写名字。”

杨安想象着小时候那样别扭龟毛的他就不由感到好笑,但她不敢直接笑出声,只低着头继续翻腾着属于他孩童时的回忆,箱子很大却几乎没有空余,各式各样的奖状,奥数的、硬笔的、毛笔的、朗诵的、钢琴的……几乎让她看的眼花缭乱。

下面的那层是他从小到大写过的作文,画过的画,杨安刚准备翻开看,谢同就一把按住她的手,耳根也罕见的变红,他不自在地推阻道:“这就不用看了吧,小时候乱写的,现在看会很尴尬诶。”

第一次见他这样羞涩的样子,杨安忍不住想要逗他,故意假动作去抢,谢同也伸手去夺,手忙脚乱中杨安被他直接压在了地毯上,两个人的身体囫囵个叠在一起,有片刻时间彼此都呆呆愣住。

灰尘在光束中缓缓漂浮,像是被时间拉长的慢镜头。窗外的蝉鸣声一阵阵传来,带着夏日的慵懒与燥热。谢同余光中瞥见她微微垂下的睫毛,在阳光下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随着她的眨眼轻轻颤动。

一瞬间,仿佛有一股微弱的电流从他们碰触的地方窜过,两人的动作都顿了一下。她的手指微微一颤,书页从指尖滑落,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他也狂咽着口水,只心脏扑通扑通作响,几乎就要跳出来。

杨安一时慌张也没有来得及收回手,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滞。他能感觉到她手臂传来的温度,温凉而柔软,像是夏日里的一缕微风,轻轻拂过他的皮肤。她的耳尖也悄悄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红晕,像是被夕阳映照的云霞。

几秒钟后,杨安才突然反应过来,迅速收回手慌乱地推开他,又低下头假装整理着书本。谢同的手指微微收回紧握成拳,他的喉咙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句。

房间里依旧安静,只有空调机运转的微弱声响和远处社区中心隐约传来的儿童喧闹。可谢同的心跳却在这片静谧中显得格外清晰,像是某种隐秘的共鸣,轻轻地、急促地敲打着他的胸腔。

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只剩下那短暂的触碰,和随之而来无法言说的悸动,这股莫名地情潮让他忘记了刚才要去阻拦她的事,而杨安看到他这么较真也不再试图去调侃他。

两个人又安静下来,杨安看他一脸沉默的样子,只以为是自己刚才的戏耍惹得他生气,完全没往别的地方去想,她继续淘腾,居然发现有小时候玩过的七巧板、悠悠球、手掌电子琴、拓麻歌子……她兴奋地指着这些问谢同:“哇,你居然还有这些,我能拿出来看一下吗?”

谢同已经听不清她具体在说什么,只一味点头,好似无论她现在说什么,他都会全权答应,杨安一边鼓秋着这些老古董,一边翻看着他儿时完成的各种手工课作品,完全没意识到谢同的异常。

反而因为他今天对她格外的温柔更加把他当朋友,卸下心防地同他分享着自己儿时的记忆,她指着手里的东西说道:

“你做的这些可真好看,比买的还要好……你是不知道我小时候最害怕的就是老师布置的这些课外作业,买什么七巧板啦,交什么照片啊,和家人一起做手工。这些对于我来说通通都很难做到,也不知该怎么和大人开口,总是拖到最后才能完成,还总是因为不合格被老师罚站……”

“以前美术课上常常要画画,但我从来没有拥有过一套完整的蜡棒,彩铅,所以每次都要问别人借,但小时候大家都很爱计较,借一根彩铅都特别艰难,所以我画的树永远是蓝色,苹果永远是橙色,从来都没画对过,然后别人就叫我色盲,老师也从来不给我评优,那时候我最想画的画就是能把所有颜色都全部用上的那种,就和你本子上画的一样漂亮。”

谢同兀自听着她讲起他不曾参与的童年,好像离真实的她又更近了一点,他不由开口问道:“那你以前是什么样子?”

杨安笑着摇摇头“不怎么记得了,总归不是什么太好的回忆,总感觉去哪都不自在,只想一个人躲在角落里,不想被人注意。不过我很喜欢初中时候的生活。”

谢同不解地看向她:“为什么是初中。”

杨安托着腮像是陷入了过去的回忆:“因为那个时候我不用再在各个亲戚家里寄居,每天都能回自己家,虽然妈妈上班回来的晚还不经常在家,但终究是不一样的。”

说到这杨安又想起中考后两个人第一次正式见面的场景,她看着他问道:“你记不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时谢叔叔接我们时的那个院子,只不过你当时没进来。”

谢同调取着记忆,惊讶地发现他居然能清楚地记得那段路,只是当时的他太过傲娇,连一个眼神都欠奉,想到这他有点汗颜:“记得,怎么了?”

杨安耸耸肩苦笑着说道:“以前刚搬进去时还嫌弃它太过简陋,总要时刻担心老鼠的突然袭击,但真要搬走的时候却觉得那个小破屋格外温馨,比我住过的任何一个房子都更有家的感觉。”

谢同看着兀自陷入悲伤的女孩,心底不由一软,他看着她,语气不自觉地放软:“怎么又突然想这些,难道你现在在这里住的不开心吗?是不是因为我平时对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杨安打断:“当然不是,你很好,真的很好,只是我一直觉得是我们的存在打扰了原本属于你的生活,其实我一直不知道幸福究竟意味着什么,好像它在我这里是虚无缥缈的,”

“小时候,妈妈一离开,即使我内心充满不舍,我也不会说出一句挽留的话,反而是恼怒的对她说,‘那你走啊,走了就别再回来。’看到她因为我的话难过、失望,我甚至能感受到一种被抚慰的快感,好像自己没有被抛弃。”

“因为在很久很久之前,妈妈也是只爱我的,而我也能明确感觉到,所以我才能仗着她对我的爱,耍小性子,生闷气,等着她来哄我。可是当她把我送到别人家寄居,头也不回地离开时,我就再也不敢那样有恃无恐,反而抛下自尊去挽回她,可惜没有用。”

“那段时间我用了很久才认识到,其实父母的爱也不是无私的,它需要前提,需要假设,你要乖,你要听话懂事,否则爱就会掉价。而只有当你爱的人也爱你时,你才有权利去怨恨他,因为只有当他也爱你时,你对他的怨恨才能伤害到她。”

“而意识到这一点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去怨恨妈妈,甚至开始怜悯她,因为她没有我才会更好,很小时候我就看着妈妈被小三挑衅,被爸爸无端指责,而我却帮不了她,所以当我看到有一个人能体会到她的痛苦,对她嘘寒问暖,尽管我内心深处仍在排斥,可我也希望有人能把她从深渊里拉一把。对不起我也很自私,自私地希望妈妈可以幸福。”

谢同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现在道歉你不会觉得太晚了吗?而且我们现在不早就是一家人了吗?我也很开心老谢能有个人来照顾他。”

杨安感激地抬头看着他,郑重地点点头:“对,我们是一家人。”

这一刻,彼此的心跳仿佛同步,隔阂化为无形,只剩下心灵的共鸣,那道横亘在彼此之间的心墙,在真诚的对话中轰然倒塌。

从那天起杨安和谢同真正意义上实现了和解,甚至在学校里,谢同也不再刻意同她保持距离,他们常常会聚在一起讨论题目,他也会时不时给她开小灶,他们之间的相处变得越来越自在。

而高考也越来越迫近,大家都被拘禁在同一个笼子里,定点投喂,按时作息,彼此竞争着合作着,没有一丝可以让人喘息的机会,学习氛围也逐渐变态,各种条幅,宣誓接踵而来,压的人几乎要窒息。

学校的天台除了二楼还开着,剩下的高层全被锁死。杨安偶尔能看到有人在上面眺望远方,好似这样就能短暂获得自由,偶尔也有人在上面低声哭泣,杨安每次碰到都会悄悄躲开,给别人一点释放的空间。

她变得比以往更加依赖周明启,无论大事小事都习惯先和他讲,而奇怪的是,明明她上一秒还很焦虑彷徨,可只要见他一面随便同他说点话,她就能满血复活。

倒计时一天一天划去,很快就到了高考的那一天,学校实行封闭式管理,不允许家长来探视,杨安只能在手机上收到他的打气,“加油加油,莫慌莫慌!”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却给了她莫名的勇气。

随着笔放下,最后一声铃响结束,高中生活就这样紧张又慌张地匆匆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