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在此稍等,歇息片刻,爷爷应该很快就能回来了……”
“我就说你做不了主吧。”
那个叫叶羽的男子大咧咧地坐在铺子里,任由那些那些上了年份的药材胡乱地堆在地上。
冯书雁为他斟茶,回到柜台处继续诊病,却又忍不住偷眼看他。
奇怪,这个人似乎和其他人是不同的。
拿来那么多足年份的药材,面上却又不带有倨傲之色,看向她的眼神就像是没注意到她的美貌。
他的眼睛里似乎有一种专注,和爷爷,和她自己在诊脉看病时候的眼神很像。
这个人的心中也是有着执着的啊,应该也是在某一方面有所建树的行家吧。
冯书雁很相信她的直觉和观察力,至今为止她还没有看错过的经历。
“公子请用茶水。”
加之她也并不了解叶羽和自家爷爷的相处、交易模式,于是也就识相地没再多逞风头。
冯书雁将茶杯放于叶羽身侧,转头又回到台前去了。
果不其然,当爷爷回来的时候,她得知了叶羽的身份。
是秀才啊,看上去很年轻的秀才。
只是在考上举人之前,恐怕家里就要揭不开锅了。
听闻他家中并不富裕,还领了三个婆娘当媳妇,冯书雁也是黛眉微蹙。
只是各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她也不好帮些什么。
能以公道价手下叶羽手中的药材,就已是一次帮助了。
原本以为这就是一段小插曲,她也不会再和这位年轻的秀才有所交集。
可是……也许是命运吧。
城中反对新律法的声音愈演愈烈,总算到了连黄县令都看不过眼的地步。
半个月后,在泼皮无赖和官府衙役串通一气,前来闹事之时,还是那个人挺身而出,为了她和那群小混混对峙,为了她和陈广智对簿公堂。
这不是第一次了,自从陈源登门以来,那个城中有名的登徒子就没少设局作弄过她。
这一次是最为明目张胆的一次,也是最为嚣张的一次,城中的其他人都在冷眼旁观,只有这个一面之缘的秀才挺身而出,一手秤杆一手药包地挡在他们爷孙俩面前。
冯书雁对于叶羽是感激的,从道义上来说她并不想把叶羽卷进这桩事里。
然而这事情不是她不愿就能算了的……
“民女之所以不服判决,并非想对抗律法……而是,民女早有婚约在身!”
虽是身在公堂,虽是在对着黄县令所言,但冯书雁的目光却是转向了叶羽。
千万不要拒绝啊……
如果非要在陈广智和这位叶羽公子之间选择一个……那她还不如选择便宜了这位叶羽公子呢!
“其实民女,早已与这位叶羽,叶公子,私定终身!”
纵观她一路走来,似乎都是安于现状,之后被逼着陷入两难,之后鼓起勇气作出决定。
堂上的陈广智还在追问,冯书雁盈盈施礼。
只是其口中吐露的话语,却是坚定的拒绝之意。
“这应当是我第十次拒绝你了,陈公子。”
“我并不想嫁给你。”
之后,更是在黄县令的逼迫之下,在叶羽的唇上啄了一口……
那是她的初吻啊。
第一次吻一个男生,第一次对一个男子动心,还是在众目睽睽的公堂之上……
“大人,此举……可能证明我对羽哥哥的一片深情?”
脑袋一热,气血上头,居然真的做出来了……
冯书雁低着头,感觉心在胸腔里狂跳。
她此时特别想要跺脚,特别想要捶打枕头或是布包,总之她想做些过激的事,好好地把这份情绪给发泄出去——
天啊,我做了什么啊……
“你们这对……狗男女!”
公堂之上的陈广智咬着牙,冯书雁莫名有几分想要同意他的说法。
是啊,自己和这位叶公子不过见过两次……
“我们情投意合天生一对,恐怕轮不到你来反对。”
谁想叶羽跨出一步,挥臂把冯书雁挡在身后。
于是冯书雁的心境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尽管是权宜之计……但是,做也就做了。
“冯书雁,你可想好了?本官……不断家务事!”
“是。书雁早已决定,此生要与羽哥哥长相厮守。”
冯书雁的心绪像是已恢复了平静,她扬起脸,对黄县令微笑道。
她没想到,这句话居然能一语成谶。
当时的她只是想,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位叶羽公子既是能挺身而出,为她对簿公堂……至少他不是什么坏人,不是么?
之后回到铺子里,这位叶羽公子不仅不在意公堂之事,甚至还在一本正经地给她爷孙俩出主意……
“要我说,你们还是在这儿,该开门开门,该卖药卖药,等过段时间,风头过去了,你再以‘孙儿既已寻得归宿,老朽也当云游四方’为由,向黄大人寻求路引……”
“只要你能得到路引出去,之后重新在别的县里定居,再让冯姑娘以省亲的名义去探望你,你们两个相会了之后就再不回来!这不就完了吗?”
关键是,这个计划有很高的成功率啊。
只要能拿到——至少是骗到——黄大人手中的路引,换个地方开铺子讨生活。
之后也就……还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啊……
至少能远离广施馆,陈广智和那帮泼皮无赖,在云中县说不定能遇到值得长相厮守的好人呢?
莫名想到公堂之上的一吻,冯书雁的脸忍不住有点发烫。
纵观她一路走来,似乎都是安于现状,之后被逼着陷入两难,之后鼓起勇气作出决定。
外有那陈公子虎视眈眈,内有爷爷放心不下,如今骑虎难下,只有这位公子所在这唯一的去处了。
也是因此,冯书雁轻咬银牙,直接跪在了叶羽面前!
“书雁恳求公子,暂时收留!”
之后一番波折,总算是让得叶羽心软。
“好、好、好……如此一来,老头子也能无牵无挂地去远游咯……”
也算是让得爷爷放下了一桩心事。
冯书雁也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是寻到了一个安身之处还是把她自己送进了虎口。
从之后的那段时日来看……应是一能让人安心的,容身之所吧。
至少在锦缎庄门口时,那位陈公子脸上的表情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