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渝尘倚着墙角缓缓滑坐下去,手臂垂落在结霜的青砖上,腕间镯子的星芒与星昀心口的纹路交相辉映。窗外星河不知何时隐入晨曦,冰晶吊灯在微光中折射出细碎的虹彩,落在少年蜷曲的睫毛上,像撒了层糖霜。
晨光刺破窗纸时,星昀睫毛轻颤着醒来。怀中少女的青丝垂落在他颈间,呼吸拂过锁骨时激起细微的战栗。沈渝尘的指尖还扣着他腕脉,灵力如春溪般在两人经脉间流转。他正要抬手触碰她眼下的乌青,却见那双眼睫突然颤动着睁开。
四目相对的刹那,沈渝尘瞳孔里映出自己狼狈的倒影:发丝凌乱缠着冰晶,衣襟被星昀抓出霜痕,更要命的是她此刻正以极其不雅的姿势蜷在墙角,而星昀的脑袋还枕在她臂弯里。
\"咳...\"她猛地松开手,帝境威压在慌乱中外泄,房梁上的冰晶吊灯应声碎裂成雪。星昀被震得向后仰倒,后脑勺磕在墙上发出\"咚\"的闷响,却仍怔怔望着她突然绯红的耳尖。
星昀摸着发疼的后脑勺坐起来,单薄的衣衫滑落肩头,露出锁骨下方蜿蜒的封印咒文。那些咒文在晨光中泛着幽蓝,与沈渝尘腕间镯子的紫光交相辉映。他忽然歪头一笑,指尖在虚空中勾出一道空间涟漪——冰晶藤蔓自青砖缝隙钻出,将满地碎冰重新拼合成昨夜的星图。
\"姐姐脸红的样子...\"星昀指尖划过她发烫的脸颊,霜花在他触碰处绽开,\"像极了我在黑市见过的糖葫芦。\"
沈渝尘怔在原地,感受着体内与星昀共鸣的灵力。那些被他用记忆碎片补全的空间法则,此刻正在经脉里流淌成河。她忽然意识到,昨夜星臣九叩的誓言,早已将两人的命运编织成解不开的星轨。
\"以后...\"她别过脸不去看他清亮的眼眸,\"别再用空间涟漪捉弄人。\"
星昀乖巧点头,指尖却又勾出一道涟漪。沈渝尘的发簪突然解体,青丝如瀑散落肩头。她正要发作,却见那些青丝竟在星力牵引下自动编成繁复的星纹发辫,发尾还缀着昨夜凝成的星币冰晶。
沈渝尘指尖抚过发辫上的冰晶,突然发现那些星币竟在晨光中排成了\"昀\"字。她望着窗外初升的朝阳,忽然轻笑出声——这个被命运碾碎又重塑的少年,或许会在她荒芜的灵魂里,种下了永不熄灭的星光。
“走吧,带你出去转转。”沈渝路看着他笑了笑。
\"跟我来。\"她忽然拽住对方的袖口,布料在掌心摩擦出细碎的沙沙声。春日的风掠过巷口的槐树,将少年额前碎发吹得凌乱,却遮不住他泛红的耳尖。
\"啊?\"星昀踉跄着跟上,布鞋在青石板上蹭出灰痕。
他攥紧衣角的手指节发白,喉结滚动着咽下想问的话。
突然被拽住的手腕微微发颤,他闻到沈渝尘袖间若有若无的檀香,混着新晒的槐花香。这是生平第一次有人触碰他的衣裳,那些补丁在对方掌心下变得滚烫,仿佛要烧穿粗布。
不一会他们到了一处小衣铺。
沈渝尘在衣铺挑了件靛蓝短打,转身时发现少年正踮脚偷看货架上的琉璃盏。暖黄的光晕里,他睫毛投下蝴蝶状的阴影,指尖悬在玻璃表面一寸处,像在触碰某种遥不可及的梦。
\"别碰!\"掌柜的呵斥惊得少年缩回手,他后退半步撞翻了竹帘,阳光在他补丁摞补丁的衣襟上碎成光斑。
\"这盏并蒂莲我要了。\"沈渝尘将琉璃盏塞进少年怀里,又往他衣兜塞了串糖葫芦。山楂裹着晶亮的糖壳,映得少年眼底泛起涟漪。
\"我、我没钱...\"他声音细得像游丝,却舍不得松开怀里的琉璃盏。糖葫芦的甜香混着槐花香,在四月的风里轻轻摇晃。
\"这是给新捡的小叫花子的见面礼。\"沈渝尘弹了下他脑门,转身时手中灵币叮当作响。
沈渝尘指尖触到他粗糙的茧子时,忽然想起万古森林那只总是缩在她怀里的狸花猫。少年低头吃糖葫芦的模样,像极了那猫第一次尝到鱼干时的小心翼翼。
“走了,前面还有糖画铺。”
沈渝尘故意放慢脚步让细细品尝的少年能跟上,余光瞥见他衣兜里露出的琉璃盏穗子,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在糖画摊面前时,沈渝尘问他想要什么,他忽然心血来潮要了只凤凰,琥珀色的糖浆在铁板上蜿蜒,如同此刻他难以言说的悸动。
糖画凤凰的尾羽扫过鼻尖时,少年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话音未落,糖画突然断裂,凤凰的头栽进尘土里,只剩下沾着糖渣的竹签在掌心发烫。
沈渝尘望着少年突然通红的眼眶,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替他擦掉沾在嘴角的糖渣。指尖触到温热的皮肤时,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惊觉巷口的槐树不知何时已开满了细碎的白花。
“两串糖就对你好了吗?这么没出息吗?”沈渝尘微微一笑,那般绝美笑容顿时把他看呆了。
星昀攥着糖画竹签的手指节发白,槐花簌簌落在他沾着糖渣的衣襟上。少年忽然仰起头,晨光在他清瘦的下颌勾出金边:\"那个......\"他咽了下口水,喉结滚动时带起锁骨封印咒文的幽光,\"我、我该怎么称呼你?\"
“叫姐姐不就好了。”沈渝尘正俯身捡凤凰糖画的残片,闻言指尖微顿。
“我的意思是,你的名字是什么?”
沈渝尘闻言直起身,指尖凝着的糖渣在晨光里泛着琥珀色。她望着少年绷紧的肩线,想起昨夜星臣九叩时他额间渗血的倔强模样。槐花簌簌落进她掌心,在灵力蒸腾下凝成个小小的\"尘\"字。
\"渝水之畔,不染纤尘。\"她将冰雕的尘字抛向半空。
“另外,我姓沈,记住了。”
\"沈...渝...尘。\"他每个音节都念得很慢,仿佛这个名字是琉璃盏上易碎的釉彩。
“走了。”沈渝尘挥了挥手,示意他跟上。
星昀的布鞋刚沾上朱雀街的青石板,整条长街突然暗了下来。
就在这时三十六盏星宿灯在屋檐下自燃,青石板缝隙里渗出银蓝色流光,将两人的影子钉在地面动弹不得。
\"天枢云纹...\"沈渝尘望着半空中浮现的空间传送阵,指尖凝出冰刃。阵眼处走出十二名银甲卫,为首之人玄色大氅上绣着七重云纹,每踏出一步,星昀锁骨处的封印就灼烧般发亮。
玄衣男子抬手掷出缚星索,锁链上的星陨刺直取星昀咽喉:\"罪子星昀,奉族长令擒回天枢族,胆敢阻挠者,杀无赦!\"
二十七道银色云纹在虚空浮现,每个天枢族人脚下都盛开着冰昙花。沈渝尘的帝境神识扫过全场时心头剧震——这些银甲卫的威压竟都堪比帝境七重,更可怕的是他们的灵力波动完全同步,分明是修炼了同脉同源的灵技。
星昀突然闷哼着跪倒在地,锁骨封印迸发出幽蓝火焰。他脖颈浮现出蛛网般的银纹,与玄衣男子大氅上的七重云纹产生共鸣。
玄衣男子大氅上的云纹骤然亮起,朱雀街两侧的百年槐树瞬间枯死成灰。沈渝尘的冰刃尚未触及缚星索,便见二十七道银色锁链在虚空交织成星网,每根锁链末端都悬着块刻有星昀生辰的骨片。
“哼!”沈渝尘一声冷哼。
玄衣男子指尖轻抚锁链上的骨片,那些刻着「甲子年霜降」的碎骨突然发出婴啼般的尖啸。沈渝尘的裙裾在灵力震荡中猎猎作响,她反手将星昀推向身后槐树——那株枯死的树干竟在触碰他脊背的瞬间绽开冰昙花。
“姑娘,和我天枢族为敌,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领头人感受着沈渝尘不过区区帝境四重修为的气息不禁冷笑。
\"聒噪。\"沈渝尘手中寒彻剑锋轻颤的刹那,整条朱雀街的霜花倒卷成刃。沈渝尘足尖点过之处,青石板接连炸裂成冰棱阵。当寒彻剑完全出鞘时,二十七银甲卫的锁链竟齐齐凝滞。
“好诡异的剑!”
\"剑名寒彻,专斩背信弃义之徒。\"沈渝尘剑锋斜指,被冰棱刺穿的槐树突然抽出新芽。那些嫩绿枝桠竟缠绕着星昀先前拼合的星图冰晶,在剑气激荡中化作千万柄淬毒冰刃。
“冰、凰、祭!”
沈渝尘剑锋所指之处,冰晶风暴裹挟着星辉冲天而起。寒彻剑发出清越凤鸣,剑身浮现的古老铭文寸寸碎裂——其气息也是开始呈几何倍暴涨。
而那些人也用样有了动作,纷纷放开铁链,想要用其上的星陨刺,刺向星昀。
“ 咔嗒\"
最后一道铭文崩解的刹那,整条朱雀街的时空骤然凝滞。飘落的槐花悬在半空,银甲卫锁链上的星陨刺距离星昀咽喉仅剩三寸,却再难前进分毫。
渝尘足下冰莲次第绽放,靛蓝衣袂无风自动。她眉心浮现朱红凤翎纹,发间却生出晶莹龙角。破碎的冰晶在身后凝聚成遮天蔽日的双生虚影——左翼燃着南明离火的朱雀与右翼缠绕玄冥寒气的冰龙相互盘绕,龙吟凤唳震得星宿灯接连炸裂。
\"这不可能!\"玄衣统领踉跄后退,七重云纹大氅被朱雀虚影的余焰灼出焦痕,\"冰火同源,龙凤共生...你是沈氏皇族与东海龙宫的...\"
话音未落,冰龙虚影吐出的极寒吐息已冻结二十七道缚星索。星昀突然痛苦蜷缩,锁骨封印在龙凤威压下裂开细纹,幽蓝咒文竟化作星屑融入冰晶风暴。
\"姐姐...\"少年嘶哑的呼唤让沈渝尘瞳孔骤缩。她看见星昀指尖迸发的空间涟漪不再是银白,而是裹挟着冰晶与火羽的混沌漩涡——那是她血脉之力的倒影。
玄衣统领突然咬破舌尖,血雾喷在骨片上:\"列星天罚阵!\"
二十七银甲卫化作人形阵眼,枯死的槐树桩暴涨成青铜巨柱。柱身浮现的星图与星昀腕间封印共鸣,将他生生拽离冰莲庇护的范围。
沈渝尘眼中金红光芒大盛,寒彻剑凌空画出血色符箓。朱雀虚影仰天长啸,南明离火顺着青铜柱上的星图纹路逆流而上,将银甲卫的同步灵力烧成乱流。
\"就是现在!\"星昀突然反手抓住刺入肩胛的星陨刺,任由鲜血染红衣襟。空间涟漪在他掌心凝聚成透明刀刃,竟是生生切
断了与自己生辰骨片的联系。
沈渝尘龙角光芒暴涨,冰龙虚影缠绕着少年将他卷回身侧。当她的指尖触到星昀渗血的伤口时,朱雀与冰龙的力量竟通过伤口灌注进少年经脉,将他锁骨处残破的封印彻底碾碎。
\"噗——\"
玄衣统领喷出带着冰碴的鲜血,惊骇地望着开始崩塌的星图。那些被切断联系的生辰骨片,此刻正被星昀的空间涟漪绞成齑粉。
\"天枢族...不会放过...\"
狠话尚未说完,朱雀虚影的尾羽已扫过他的咽喉。七重云纹大氅在离火中灰飞烟灭,只剩焦黑的骨片叮当落地。
沈渝尘背后的虚影渐渐淡去,龙角凤纹消退时,她踉跄着用寒彻剑撑住身体。强行解开封印的反噬开始发作,唇角溢出的鲜血还未落地就冻成冰珠。
\"你的眼睛...\"星昀突然伸手触碰她逐渐褪去金红的瞳孔,\"刚才变成竖瞳了。\"
沈渝尘拍开他的手,却在触及少年掌心空间涟漪的余温时怔住。那些无意识的灵力波动竟然在输入他体内的,在星昀经脉中自成周天运转,将残破的封印咒文改写成陌生的星图。
远处传来沉闷的撞钟声,沈渝尘神色骤变。她抓起星昀手腕御剑而起,寒彻剑划过的轨迹在空中凝成冰桥
星昀望着脚下飞速后退的云层,突然将额头抵在她染血的肩头:\"现在我能看见了...我那些那些和缠绕着姐姐的命运丝线,比星河还要沉重。\"
“你在说什么胡话?快跑,这里我顶着!”
沈渝尘见他还在不知道说什么不禁大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