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假山后,摄政王径直往前走。
才走出没多远,突觉心脏狠狠跳了几下,下意识伸手捂向了胸口。
胸口莫名有些不适感。
很陌生,头一回有这种感觉,好像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可会有什么大事?
朝政安定,府宅平静,皇帝尚且年轻,太后虽然久病不愈,但也都是些小痛小病,邻国早些年就被打得溃不成军,纷纷向大齐俯首称臣……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可心脏却闷闷的,有一种很奇异的电流感在身上流动,仿佛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要一点点从掌心处流逝了。
摄政王下意识攥紧了拳头,掌心处传来滑腻腻的濡湿感,虎口处隐隐还有些刺疼。
垂眸一瞥,虎口处的一口牙印清晰可见。
这还是方才在假山后面时,陆晚音实在承受不住了,猛然扑了过来,用力咬住了他的虎口,才不至于失声尖叫出来,引来过路人。
难不成出事的是陆晚音?
摄政王面色蓦一沉,立马转回身去,大步流星向假山后面冲去。
却见方才陆晚音躺过的地方,早已不见了她的踪影。
周围也没有挣扎打斗的痕迹——若是有什么动静,也逃不过摄政王的耳朵。
想来陆晚音已经悄悄地从另一个出口离开了。
摄政王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还自嘲一笑,区区一个陆晚音而已,有什么好紧张的?
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呢,难道还有人能要得了她的命?
可当他转身之际,眼尾余光猛然一瞥,惊见平静漆黑的水面上,漂浮着一方手帕!
要是没看错,方才事后陆晚音浑身上下香汗淋漓,就是用这方手帕擦拭的!
摄政王瞳孔骤颤,一瞬间就缩成了黑豆大小。
心脏火急火燎的,像是被人生生剜出来后,再投向了烧得通红的铁网上,发出了滋滋啦啦的声响,疼到了心底里!
几乎没有过多犹豫,摄政王纵身跳下了漆黑冰冷的池塘里。
在水底惊慌又急切地寻找他的晚音!
心里万般期盼,这是假的,陆晚音只是不小心遗落了一方手帕而已。
陆晚音已经离开了,此刻正平平安安坐在回府的马车里。
亦或者此刻已经回到宴上,同丞相千金或者别的哪个贵女相谈甚欢呢。
总而言之,陆晚音是平安无事的!
可当摄政王在水底隐约看见一道模糊的身影时,方才所有的期盼都像是碎裂的琉璃,卡嚓卡嚓之后,裂得像是蜘蛛网。
可还顽强的聚拢在一处,不曾分崩离析。
他还怀有一丝希冀,想着陆晚音福大命大,又一向小心谨慎的,怎么可能会掉进水里?
假的,一定是假的!
待他把人捞上来,一探究竟!
可真当摄政王凑近时,他心里的琉璃嘭的一声,彻底碎掉了。
眼前之人不是陆晚音,又会是谁?
伸手将人抱在怀里,摄政王水性不错,很快就将人拖出了水面。
“陆晚音!你醒醒,快醒醒!”
“本王不允许你死!你给本王听好了,你不许死!”
“倘若你敢死,本王就将你身边所有亲近的人,通通杀掉,让他们为你殉葬!”
“你听见了没有?陆晚音,本王让你醒过来!”
摄政王将人抱上了岸,紧急用内力逼出呛入她腹腔的积水,然后大手轻轻捧起那张冰冷苍白的小脸,急不可耐地呼唤:“晚音,陆晚音!醒醒,晚音!”
可是陆晚音却毫无知觉。
她本来就不通水性,事后身上有没有力气,在水里挣扎了太久,整个人滑进了水底。
等摄政王意识到时,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救命时间。
此刻的陆晚音气若游丝,身子软绵绵的,无论摄政王如何努力往怀里揽,都跟揽不住似的,面团似的人儿像是掌心的流沙,他握得越紧,流逝得越快。
摄政王征战沙场多年,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人命,早就两手猩红了。
生死在他眼里早已寻常,不足为奇。
可还是头一回这样惊慌失措,焦急难耐。
越来越多的内力输送进了陆晚音的身体里,摄政王强行吊着她的命,脱下外袍将人裹好之后,趁夜抱离了赵府。
一路快马加鞭回到了摄政王府。
“拿着本王的令牌,即刻入宫请太医来!”
侍卫问:“王爷,请哪一位太医?”
“所有太医院的太医!”摄政王寒声道,“去请!若是请不来,就提头来见!”
等侍卫急匆匆退下后,摄政王才将人小心翼翼放在了床榻上,伸手揭开她身上湿漉漉的衣服,一边紧扣住她的手腕,时刻注意她的脉搏是否断开,一边用干净的被褥,利索地将人裹了起来。
不受控制地低声喃喃自语:“晚音,晚音,你不会有事的,晚音!”
“本王不要你死,本王要你好好活着!”
“陆晚音,你听好了,你不许死!你要是敢死,本王就把你的皮剥下来,做成大红灯笼,日日夜夜都挂在本王的床头,让你在天之灵都不能安息,一生一世都得陪在本王身边!”
……
“晚音,你理一理我,晚音……”
到了最后,摄政王的声音听起来沙哑低沉,呼出的气息中,也隐隐有一丝甜腻的血腥气。
感受到陆晚音的脉搏越来越弱了,摄政王眸色大变,突然连人带被褥一把紧紧揽在了怀里,冲着门外候着的侍女厉声吩咐:“去取千年人参来!快去!”
等千年人参送到,摄政王立马劈手夺来,小心翼翼捏开了陆晚音的下巴,将人参送入她的口中。
让她暂且含住了。
千年人参可以强行吊着将死之人的最后一口气,可轻易不能用,否则一旦气散了,就是大罗金仙下凡了,也回天乏术!
“为何还不来?太医何在?太医?!”
“要是救不回她,你们所有人通通都得死!”
“太医,太医!”
侍女们哪里见过摄政王这般失控的样子?
一个个面白如纸,战战兢兢跪了一地,连大气都不敢喘。
直到一群太医赶来,那些侍女们才得以解救,一个个逃命般地离开了。
“本王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也不管用什么药,要是救不回她,本王让整个太医院陪葬!”
摄政王神情恐怖,原本俊美的五官此刻无比狰狞,眼底爬满了猩红的血丝,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阴鸷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