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对话农田二
十五年前?
梅洛突然想起,早上翁百岁也说过,那小岛上在十五年前发生了一件大事,差点让整个听骰党的人一夜覆灭。
于是,他满脸好奇,随口问道:
“什么事?”
农田看着那满是骰子骰盅的柜子,神色黯然,叹道:
“哎,这事说来话就长了。十五年前,那是听骰党最强盛、最团结的时期,当时人数多达上千人,而且个个千术高超,骰子高手层出不穷。可以说,当时在蓝道的骰子局上,排名前五的都是听骰党的人。”
他收回目光,给两人添了些开水,微微皱着眉,才接着说道:
“也正因为如此,听骰党除了那些高手生活无忧外,下面的兄弟生存都很艰难。因为只要知道你是听骰党的人,赌场或野局都不让你入局,没人跟你赌。所以师傅就想带着手下的兄弟干点别的生意,不至于生活没保障。一开始几次都很顺利,也都挣到钱了,于是就决定干一票大的,让弟兄们彻底翻身……”
梅洛特别喜欢听蓝道上的故事,尤其是那些老一辈成名人物的过往。
每每听起,他不是热血澎湃,就是咬牙切齿。
以前他总是静静聆听,生怕打扰讲故事的人,错过任何一个精彩环节。
但此刻,他忍不住往前凑了凑,打断道:
“做什么生意?”
他好像隐隐猜到了些什么。
农田挑了挑眉,没出声。
“农老,这个问题也在那三百六十万之内。”
他眉头紧皱,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倒卖古玩。”
梅洛之前就有所猜测。
毕竟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想让几百上千的兄弟一夜翻身。
偷和抢肯定行不通。
做生意的话,倒卖古玩是最有可能的途径。
可此时听到答案,心里还是大为震惊。
难怪翁百岁说当时的魁头做了一件违背听骰党规则的事。
“你师傅是楚天风?”
“你怎么知道我师傅?”
农田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诧异。
“听老一辈人说的。”
梅洛神色平静,淡淡地回应道。
“你见过翁老爷子了?”
梅洛点了点头。
“见过。”
“在哪见的?”
“奇峰小筑。”
“奇峰小筑?”
农田眼睛瞬间瞪大,有些不可思议。
“什么时候?”
梅洛瞧着他那夸张的表情,心里嘀咕:
有这么惊讶吗?一个破岛谁不知道啊。
于是,他平静地说道:
“今天早上。”
“哐当”一声,农田手中的茶盅脱手掉落。
他的眼睛瞪得比刚才更大了,整个人像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捡起茶盅,低声喃喃道:
“难怪,原来是这样。”
“难怪什么?”梅洛追问。
农田没有回答,而是神色凝重,继续说道:
“后来听骰党的兄弟,包括四大代师,把全部身家都押在了这批货上,打算干完这一票,就回家娶妻生子,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安稳日子。当时师傅也说了,以后的听骰党不能再只是靠摇骰听骰走偏门,而是要堂堂正正,受人尊敬,拥有自己的正经事业。骰子以后只作为娱乐、互相切磋技艺的业余活动……”
他仰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接着说:
“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准备装船的那天晚上,珠江突然涨大水。当时货物都放在奇峰小筑的岛上,突如其来的大水冲走了几十个弟兄,更让人意外的是,那批货竟然也被人劫走了。师傅觉得没法向兄弟们交待,当晚就投江自尽了。”
“等水退之后,大家上岛调查,发现这是有人里应外合,想独吞这笔巨额财富。所以,师傅成了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有人说他勾结云滇人,谋害自家兄弟。可师傅已经投河自尽了,这么说又觉得不太合理。所以这件事就一直悬而未决。”
原来听骰党还发生过这么重大的事,老师从来没跟梅洛提过。
“为什么怀疑和云滇人有关?他们也参与了吗?”
梅洛满脸疑惑,身体不自觉前倾。
这几天,“云滇”这两个字在他脑海里出现得太过频繁。
人是云滇人,事是云滇事,仿佛一切都和云滇脱不了干系。
而他自己又即将动身前往云滇。
农田重新给两人泡好一杯茶,拿起轻轻吹了几下,才开口说道:
“因为这些货大部分是从云滇那边弄来的,而且这一次的货物中有几件价值连城,都是上千万的国宝级文物,所以师傅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支付。也不知道是赊来的,还是和云滇那边合作的,后来云滇人也一直在查这批货。”
“云滇那边的人叫什么名字?”
梅洛问道。
农田摇了摇头:
“不清楚,我没参与这件事。”
“你没参与?”
梅洛满脸诧异,作为楚天风的徒弟,发财的事儿竟没参与?
这让梅洛实在想不通。
“因为那段时间,家父正好离世,我在巴蜀老家守灵。”
说完,他突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期待,问道:
“小兄弟,早上翁老爷子和你说了些什么?”
看着他期待的眼神,梅洛面无表情地如实说道:
“也没说什么特别的,就说你人品不端,开赌场,勾结黑道,对兄弟们不管不顾,不想让你当这个魁头。”
反正这些情况农田自己心里也清楚,说了也无所谓。
农田苦笑着叹了口气,无奈地说:
“哎,翁老爷子这是听信了谗言,被人利用了。”
“这话怎么讲?”
梅洛不动声色地问道。
“老夫不是不管兄弟们,这些年我一直想完成师傅未尽的心愿,让听骰党不再只是靠走偏门为生,所以和兄弟们交流得少了。”
“所以你就想着开赌场,这难道不还是偏门吗?”
梅洛嘴角挂着一丝冷笑,略带嘲讽地问道。
农田迟疑了一会,说道:
“这些我都考虑过。但我们从小就干老千这行,除了做蓝道上的生意,还能干什么呢?开饭店?不出三天就得黄。倒卖文物?这种损害国家利益的事,别说不能干,就算昧着良心干了,也不会有好下场。”
“所以我才想到开家赌场,这是我们的本行,轻车熟路。让大家有活干,有工资拿,每年的盈利还能分红。而且我们赌场的经营方式和别人不同,我们不出千,不放贷,服务周到,也没有那些盛气凌人的保安……”
说到这儿,他突然顿住,脸色变得阴沉,神色间满是酸楚和无助。
确实,刚才在赌场里,没瞧见庄家出千,也没看到放高利贷的人。
保安穿着普通,和寻常人没两样。
整个赌场服务周到,环境舒适,气氛和谐,大家无拘无束,就像在逛休闲乐园一样。
梅洛心里明白他此刻在想什么,这一切都被徐新和宝贝女儿给搅和了。
“这些你为什么不跟翁老解释呢?”
梅洛问。
农田神色落寞,摇了摇头说:
“一来我已经几年没见过他了;二来他应该也了解这些情况,所以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
不是最关键的?
翁百岁早上跟梅洛说的可就是这些:
人品不端,开赌场,勾结黑道,对兄弟们不管不顾。
难道还有什么他没说的?
“主要是一年前传出我师傅还活着,而且是出现在我老家,所以大家就更加怀疑十五年前那批货是他干的,还传出是我俩师徒合谋。说当时我根本没在老家,而是师傅跳江后,我把他救出来,然后偷偷回了巴蜀……”
他叹了口气,满脸愁容。
“反正各种传言都有,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所以翁老爷子才对我有偏见,不想让我当下一任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