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明昭与姜琼枝是早早就知道彼此的,只是见面的次数不多。
一个是低调内敛的第一才女,一个则是早早就订下了婚约的准太子妃,在京中的贵女圈,两人一直有种王不见王的感觉。
卫明昭在少女时期,很长的岁月里,耳边都有姜琼枝这个名字,总会有人把她们二人当做比较。
而每每她都是输的那个。
故而,她没与任何人说过,她是不喜欢姜琼枝,甚至暗暗下决心想要超越她,将她比下去的。
她没想到,在自己最为虚弱最为绝望的时候,来探望她的不是她心心念念的丈夫,也不是说着爱她的亲人。
是这个她曾经的假想敌。
“你来作何。”
“自是来为嫂嫂排忧解难。”
卫明昭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我现在这样,和死也没有什么区别,还有什么忧什么难可以解的。”
姜琼枝则依旧是平日那副完美无瑕的面容,她的眼中没有怜悯也没有嘲弄,平和的就像是天外人。
这样的目光,反而让卫明昭感觉到舒服,她现在最不喜欢的就是旁人的怜悯。
她缓步在床榻边坐下,伸手将卫明昭披散的长发别到了耳后。
俯身贴得离她很近,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嫂嫂难道不想报仇么?”
“难道甘愿独守这东宫,眼睁睁看着孩儿枉死么?”
卫明昭的瞳孔蓦地睁圆,她已经麻木了许久的脸上,再次出现了诧异震惊的神色。
“你怎么会知道。”
“我如何知道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嫂嫂甘不甘心。”
卫明昭浑身一寒,她胎死的事只有叶太医和她两个人知道,她即便心死,却也没打算这么快就让旁人知道。
她还打算要瞒上一瞒,不然突然没了孩子,她的处境只会更难。
可这样的秘密被个外人知道了,还是她一直视作劲敌的人。
她将屋内的众人屏退,目光森然地盯着眼前这个如同瓷偶般的女子。
“你想怎么样。”
姜琼枝坐直了身子,笑容依旧柔美:“我来时便于嫂嫂说了,我是来帮你的。”
“就像你说的,孩子已经没了,你还能怎么帮我。”
“胎停我无能为力,但我能助嫂嫂重获荣宠,也能让嫂嫂铲除厌烦的人。”
卫明昭看她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她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好可怕,她怎么会什么都知道。
她甚至已经不去怀疑对方要怎么做,才能让她获得宠爱,又要怎么做才能弄掉她不喜欢的人。
她只想知道代价是什么:“你,那你想要什么?”
姜琼枝弯着眼笑了下:“我什么也不要。”
在卫明昭诧异的眼神中,她笑颜如花:“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我只想要卫南熏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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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府这边,自从卫荣德回来之后,府上的气氛就有了些改变。
首先是卫老夫人,待二房突然格外的好,又是大张旗鼓的摆接风宴,又是接连给东西,什么吃穿用度全都先可着他们来。
就连王氏都被冷落了,不免与丈夫泛起嘀咕来。
“母亲这几日是怎么了?二弟又不是头次回来,往年可从没见她如此用心过,怎么瞧着比咱们儿子回来还要好。”
“你就是太多疑了,二弟出门在外半年,难得回来一趟,母亲对他好些也是正常的。”
王氏觉得丈夫脑袋空空,与他说不到一起去,自顾自审视此事,仍觉得不对劲。
她这婆婆的性子,她最清楚不过了,无利不起早。
可二房有什么可图的呢?
难不成是那老太婆真的认定她们明昭不得宠,现在想把宝都压在了卫南熏身上吧。
真是个老糊涂虫,卫南熏都不惜离家出走,也不肯入宫,这种人便是真的成了太子侧室,也迟早要闹出祸事来,到头来还不是他们大房吃苦。
最可疑的是,最近这二房的人,也都跟转了性似的,天天往老太太房里跑。
该不会她们真的达成了什么共识吧?
王氏辗转反侧,蓦地坐起,把身边入睡了的卫荣轩给吓了一跳:“你这又是怎么了?”
“不行!二弟和母亲肯定有什么古怪,我必须弄清楚不可。”
隔日,王氏就派人盯紧了二房,从老的到小的,一个个都监视了行踪。
很快她就发现不对劲了,这卫荣德日日都出去与人见面,见得还不是自家商铺的下人,而是些京中有头有脸人家的管事。
他往日回京,可是从来都不与人结交,恨不得无时无刻不陪在儿女身边。
且,更古怪的是,那些达官显贵怎么会看得上他,突然与他接触呢?
难道他真的攀上了什么人,想要把女儿说个好亲事,还是说在打什么别的算盘。
王氏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在屋内团团转,偏生丈夫还觉得她以小心之人揣度二弟,气得她嘴边都起了好几个水泡。
这疑虑起先只是个模糊的猜想,渐渐地就像是发现了线头,扯出了个巨大的破洞。
她在得知卫荣德要给卫南熏算八字的时候,这一切都达到了顶峰。
她之前同意让卫南熏进宫,那是想让她帮卫明昭,好替她抓住太子的心。如今看来,这哪是进去帮忙的啊,分明就是想要取而代之。
那可绝对不行!
王氏自从掌家之后,卫老夫人就免了她的晨昏定省,每月只要初一十五去问安就够了。
这日才初八天刚透亮,她就火急火燎地跑去问安了。
卫老夫人对她的反常有些意外:“今儿是什么好日子,你的账都算完了?”
“母亲这是哪里话,儿媳来给您问安,那是理所应当的啊。”
卫老夫人心中有疑虑,但也按下不表,她由着王氏伺候她用完早膳,见王氏仍不急着走,便与她坐着喝茶闲聊。
这聊着聊着,就听她状若无意地道:“母亲,我看最近二弟回府格外的忙,管事的说账目上的事想要与他核对,却总也见不着他人。”
“你二弟难得回京,总是有要应酬的人,你若有正事派人去送个信便是,哪有这么麻烦。”
“是,还是母亲说的是。对了,我观熏丫头近来很是听话孝顺,竟跟之前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也不知怎么就转了性。”
“她本就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只是之前糊涂,如今她老子回来了,自然懂事起来了。”
王氏跟着干笑了两声,见这老太婆实在是撬不开嘴,干脆一咬牙,直接道:“母亲,既然二弟回来了,这熏丫头的婚事是不是也该说道说道了。”
“婚事?她的婚事还有什么可说的。”
王氏心中顿觉不好,下意识地就把心中所想给说了出来:“您这是还打算让她入宫?”
“不然呢?她如今已经想通了,愿意了,太子喜欢她是她的福气,我们这做长辈的自是要成全的。”
“可殿下近来都没再提这事,没准是已经不喜欢她了呢!昭儿的胎一直不怎么稳,若是这个节骨眼上让熏丫头进宫,岂不是要害死昭儿。”
卫老夫人越听脸越黑,用力地一拍桌案。
“好啊,原来不想让熏丫头进宫的人,果然是你们母女。”
“只看眼前利,完全不顾大局,我大郎怎么娶了你这么个蠢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