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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唯音想当然地认为,萧景霖是狂放不羁惯了,才会做出半夜翻墙爬窗行径。

但很快,她又滋生了另一个念头——

萧景霖之所以伪装,是为了让元康帝卸下防备。

那他用这种隐蔽的方式来找她,会不会是为了不让人知晓她与萧家有牵扯,是为了保护她?

她正如此想着,就听萧景霖道:

“江大小姐误会了,在下并非有意这这么做。

实不相瞒,萧家看似风光,实则危机四伏。

自古以来,功高震主者,献有善终。

江大小姐对我萧家有大恩,若在下堂而皇之登门答谢,让陛下疑心江大小姐或是武信侯府与我萧家有牵扯,反而是恩将仇报。

更何况,江大小姐此次提供的消息涉及西北边军,更容易引起陛下猜疑。”

江唯音怔了怔。

还真是让她猜到了。

他是为了保护她,才做出不寻常之举。

她静默不语。

萧景霖心里一沉:他的话,让她害怕了?

是啊,萧家就是艘时刻都有可能沉没的船。

她与他非亲非故,何必趟这浑水,将自己和家族置于危险之地?

是他贪心了,克制不住自己,半夜前来,想着能看她一眼也好。

“萧大人有心了,多谢。”江唯音忽而露出笑容。

融融月光下,她笑颜如花,看得他心头一颤。

江唯音转身,走到梳妆台前,从妆奁里取出一物,走到他面前,摊开掌心。

只见一颗金扣静静躺在她洁白如雪的掌心里。

萧景霖看得一清二楚,这扣子与上回他在宫宴时遗失的扣子如出一辙。

原来是被她捡了去。

“上次在宫宴,是大人两次帮了我吗?”江唯音直言不讳地问。

萧景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头:

“那个孙锦仙实在让人讨厌,我看不过去,便出手教训了她一番。”

听他亲口承认,江唯音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谁能想到,她曾经全心全意对待的人,对她只有算计与背叛。

她当做魔头的人,却在她被人刁难时暗中相助。

“没想到大人如此古道热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她感叹道。

“不是,”萧景霖连忙道,

“别人的闲事,我从来不管,只有……”

说到这里,他猛然刹住。

不是不想表明自己心意,而是不敢。

毕竟她另有喜欢之人,

怕她为难,更怕招来她的厌恶。

借着明亮月光,江唯音诧异地目睹他猛然刹住话头,不自然地挪开目光,向来不羁的眼神,似有瞬间的慌乱。

她前世嫁过人,并非未经人事,身边也曾有过其他求娶者,

一下就看懂了他不自然之色以及慌乱的含义,不由得僵住了。

他对她……

江唯音只觉得匪夷所思。

什么时候的事?

他们明明不熟啊。

她前世至死都未发现过丝毫端倪。

两人同时陷入了不寻常的静默。

萧景霖意识到,聪明如她,已经觉察到了什么,在面对气势强盛、令无数朝臣胆寒的元康帝都从未惊慌过的他,头一次有点手足无措。

“那个……夜深了,我走了,不打扰你休息了。”憋了半天,他终于憋出这么一句话。

说完,不敢看江唯音的反应,他急急忙忙转身就走,依旧是来时的路线,翻出后窗,翻到一半,却忽然顿住,回头,郑重其事对她道:

“这句话由我来说或不合适,但六皇子确非良配,他与江楚楚……”

“我知道。”江唯音淡淡道。

“你知道?”萧景霖吃了一惊,激动之下,脑袋撞到窗棂顶上。

“嗯,李云哲就是个居心不良的白眼狼。”江唯音声音平静得仿佛在讲别人的事。

萧景霖怔了怔,心底蓦地涌起狂喜——

她似乎没有他以为的那般在意李云哲!

“你、你知道就好。”他强压着激动,努力装作平静的样子,点了点头,“我走了……”

咚!

可他还是激动过头,一个不慎再次撞在了窗棂上。

江唯音吓了一跳,慌忙跑过去,朝窗外张望,唯恐府里的护卫听到动静,发现他半夜爬她的窗,事情宣扬开去,那就麻烦大了。

还好,他只是撞了一下,很快就调整姿势,轻松跃上屋顶,消失无踪,未惊动府里任何人。

江唯音松了口气,赶紧关上窗,回头查看了下琴荷与明月,见她们面色红润,呼吸平稳,只是沉睡,没有其他异样。

随后,她才心不在焉地在床榻边坐了下来,脑海中翻来覆去都是萧景霖方才望着她时的眼神与神情,心绪复杂至极。

前世,她被李云哲伤得彻底,这辈子决定孑然一身,无牵无挂,不想再与任何人有牵扯。

好在萧景霖并未道破什么,她便装作不知,接下来尽可能减少与他接触,就让他的那份心思如同前世那般,随时光淡化,直至消亡。

正如他自己所言,萧家风雨飘渺,有数不清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一点微渺的情愫,与他要面对的艰难险境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

这么一想,她心情轻轻了许多,躺下继续休息。

相比于她的心平气和,

已经离开侯府的萧景霖截然相反。

牧光在侯府外的一条隐蔽弄堂里等着自家主子。

萧景霖出现后,他跟随其一同回王府。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穿行黑暗中的道路片刻,牧光神色古怪,憋了许久,终于憋不住了,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出声:

“二爷,那个,您哪里不舒服吗?”

萧景霖回头:

“不舒服?当然没有,为何这么问?”

牧光指了指他的手脚:

“从您离开武信侯府到刚才,一直都是同手同脚在行路。”

而且脚步发虚,一副随时随地快要飘起来的架势。

萧景霖:“……你看错了吧?有空去找大夫瞧瞧眼睛。”

说完,他转身继续前行,依旧同手同脚,脚步发飘。

走了几步,他意识到不对,立即调整姿势,换成正常步伐,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行。

牧光:“……”

时光飞快。

转眼,到了武信侯府夫人何妙云生辰当日。

侯府大摆宴席,迎接宾客,热闹非凡。

今日,何妙云从头到脚装扮一新,身着紫色金丝宝石花锦裙,头戴金嵌碧玺宝石牡丹花冠,雍容华贵。

她紧紧拉着夫君江诗年,让他陪在自己身旁,不离左右。

曾经,她与江诗年是出了名的恩爱夫妻。

她为此得意,每次回娘家,或是与朋友相聚,都忍不住炫耀。

结果没几年,江诗年宠爱薛姨娘,狠狠打了她的脸。

曾经她在姐妹朋友间有多得意,如今就有多狼狈。

何妙云生性要强,为了挽回颜面,宁可打肿脸充胖子,硬拉着江诗年在宾客面前装恩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