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刻,白洪羽才惊觉,自己所生活的这个小县城,正悄然发生着变化。
城市的密度似乎在缓缓攀升,植物愈发茂盛,仿佛要将人类的痕迹吞噬。
而植物体的活动,也变得日益频繁起来。
在随后的几天外出里,白洪羽时不时便能瞧见,道路上有黑色的根茎如同谨慎的探索者,在试探着什么。
它们或是蜿蜒在墙角,或是隐匿在草丛中,偶尔探出一截,又迅速缩回去,仿佛在寻觅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也许从现在起,施州不再是低密度区域了。”
白洪羽心中暗自思忖,一种不安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开来。这个认知,如同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了他的心头。
此时的他,开始思考诸多事情,其中一个念头愈发强烈 —— 是否该离开这座自己生活了七年的城市。
“佳美,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白洪羽找到陈佳美,神色凝重地说道。
“好,不艺,你爹说了,现在外面就只剩下这几本书了,你先慢慢看。”
陈佳美温柔地对白不艺叮嘱道。白洪羽最终只带回了几本文史类书籍,兴华书店已毁于植物体的肆虐,那些稍远的小书店,他也不确定是否有适合白不艺学习数理化的正经书籍。在他看来,这几乎宣告了自家难以再对白不艺进行系统的数理化自学教育了。
“远一点的书店我还没去查看,不过照目前这情形,或许也没必要了。佳美,我想和你商量件事,走,去地下室,这些话别让他们爷俩听到。”
白洪羽压低声音说道。
“哦哦,好的。”
陈佳美应道,心中隐隐猜到白洪羽要说的事情恐怕不简单。
二人来到地下室,白洪羽这才小声对陈佳美说:
“佳美,你之前猜测的事情,不全对,但也有个百分之八九十的准确性。那些植物体,确实会吸收绝大多数的天然有机物。”
陈佳美听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件事你还没告诉你父亲吧?”
“暂时没说,怕引起他不必要的恐慌。”
“这意味着我们往后的外出搜寻物资工作,会变得愈发艰难,确实得早早想办法应对了。”
陈佳美神色凝重,语气中满是担忧。
白洪羽咽了口唾沫,低下头,声音低沉地说:
“这几天我仔细观察了一番,植物体的活动越来越频繁了。冬天还没过去,它们就按捺不住了,等开春之后,情况或许会更糟…… 唉!再这么下去,我对外出搜寻物资实在没多少信心了。”
“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们可能真的考虑离开这里了。时间一长,即便我们不被丧尸攻击,也很可能因植物体吃光我们的食物,导致粮食短缺而被饿死。”
白洪羽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这个决定,他在心底已反复权衡了许久。
陈佳美闻言,神情变得有些痛苦:
“可这天地广阔,哪里才有我们的容身之所呢?”
“政府这么多年都没能收复这里,我们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不知道李胖子最后有没有成功抵达北境,如今看来,我们似乎只能往北走,渡过龙江,去投奔政府。”
“这事儿听着确实有道理,但是,你带着女儿和父亲,一路上全靠步行,其中的艰难程度,远超你的想象啊!” 陈佳美眉头紧皱,说出了心中的担忧。
听到这话,白洪羽沉默了许久,心中满是纠结。陈佳美见他不说话,便接着说:
“要走也可以,我们得好好谋划一番,看看有没有更稳妥的方案,不能说走就走。”
“你说得在理,我们得慎重考虑。”
白洪羽点了点头,内心深知此次决定的重大。
“其实,在这世道能存活这么几年,已然十分不易。当初选择留守的方案,在那时看来是正确的。要是我们当年就渡过龙江去北境,很可能就像小丁的父母一样,死在草原上。可如今,情况又到了不得不抉择的关头,我只希望我们能做出正确的选择。我死不足惜,至少,白不艺得活下去。”
“佳美,别说什么死不死的话。我们这群人,如今还剩下几个呢?让我再好好想想,再想想。”
白洪羽闭上了眼睛,作为一家之主,他真切地感受到了肩头担子的沉重。若真要踏上前往北境的路,带着一老一少和陈佳美,他能扛下如此重担,保护好大家的周全吗?
陈佳美尚有一定体力和逃跑能力,可自己的父亲和女儿,在野外几乎毫无自保之力。若真到了只能保护一人的绝境,他该如何抉择?
“佳美啊,我们做个约定。倘若未来我遭遇不测,你优先保护…… 白不艺。”
白洪羽艰难地说出这句话,心中一阵刺痛。
古人盗墓,总是父亲放儿子下墓,自己在上面接应,因为父亲极少会舍弃儿子的生命,而儿子却可能在危难时刻抛弃父亲。
白洪羽作为父亲的儿子,同时也是女儿的父亲,若真到了必须舍弃一人的艰难时刻,他或许会选择舍弃自己的父亲,保护女儿。
当然,这个决定无比艰难,当他说出让陈佳美优先保护白不艺时,他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许久都无法平复。
其实对于陈佳美而言,即便白洪羽不说,她也会这么做。只因她心中一直对丁洁怀有愧疚,保护白不艺,是她对丁洁的承诺。
此后的每一天晚上,白洪羽和陈佳美轮流守夜,时刻保持警惕,确保有一人醒着,防范植物体的搜寻。
或许是命运的安排,上天似乎不想让白洪羽成为抛弃父亲的不孝子。
这天,一家人吃过晚饭后,白父突然感觉身体不适。他缓缓站起身,示意白洪羽扶自己去休息。然而,就在他快要靠到床边时,突然剧烈地呕吐起来。
“我去!老汉,您这是怎么了?”
白洪羽见状,焦急地喊道。
“我也不清楚,突然就觉得恶心难受。”
白父虚弱地说道。
“咦?难道是食物中毒?可不对啊,我们吃的都是一样的东西呀?”
“让我看看,白哥你先把他放平。”
陈佳美赶忙上前说道,可陈佳美刚要靠近,白父突然又感到一阵强烈的腹泻,身体不受控制地失禁了,裤子里满是秽物。
“卧槽!老汉,您这到底是怎么了?”
白洪羽又惊又急,无奈之下,只能将父亲抱到厕所。在厕所里,白父上吐下泻,折腾了许久。
陈佳美赶忙找来一些药,给白父服下后,他的症状才稍有缓解。
“洪羽啊!”
白父有气无力地唤道。
“咋了?老汉,你哪儿不舒服?” 白洪羽焦急地问道,眼睛紧紧盯着父亲,生怕错过他的每一个动静。
“难为你了,洪羽。” 白父声音微弱,眼中满是慈爱。
“不难为,你哪儿不舒服就跟我说,痛不痛?”
“不痛,你呀,不用这么累。”
白父似乎精神有些涣散,说的话也有些含糊不清。
白洪羽心里愈发着急,赶忙问陈佳美:
“这到底是什么病症啊?”
“这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