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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御书房外。

有一道融于夜色的身影蹲立在飞檐上,玄铁面具凝着夜露,沉默地望着窗口那一抹光亮。

正是雾刃。

此刻,他正像往常一样,在给叶舒窈守夜。

按理来说,现在他早已成了暗卫统领,可以安排其他人在夜里保护。

但他从不肯将这机会假手于人。

是的,这在他看来是种机会。

叶舒窈登基这一年来,不乏有各路人送“美人”前来,明面上的暗地里的,他也处理过不少了。

更是一直有大臣在上奏,要叶舒窈充实后宫,以延续大统。

在这件事上,比起其他人,雾刃显得有些平静,可他并非毫无反应。

只是他的性子向来沉默,就算心中翻来覆去,待开口时,也不知该怎么说了。

好在,叶舒窈并未同意这些提议,就连“秀男”都没再选了。

雾刃心中稍安,直到秋闱放榜,殿试结束,那个沈淮安出现。

叶舒窈不仅毫不吝啬夸赞他,召他随侍,有时还与他秉烛夜谈。

就比如现在。

半个时辰前,沈淮安就进去了,到现在还没出来。

忽然之间,窗子上映出了一道窈窕身影,雾刃立刻认出那是叶舒窈,而随后,立即就有另一个人跟了上来。

沈淮安。

两人似乎相谈甚欢,叶舒窈笑得十分明显,从动作就看得出。

雾刃的表情立刻冷了下去。

这是本月第三次,陛下命他在这位新晋探花过来时“远远守着”。

心中不想看,可是又忍不住继续盯着那处,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这时,叶舒窈突然抬起了手,以他的眼力,可以看到叶舒窈拿着一个酒盏,送到了沈淮安手中……

“咔。”

雾刃一愣,发现檐角瓦楞被自己捏成了齑粉。

片刻之后,他闭了闭眼睛,侧过了脸不再看窗口。

……

三更时,沈淮安告退。叶舒窈推开门,叫道:“流萤,送沈卿出宫。”

流萤上前:“沈大人请。”

这场景全落在雾刃的眼中。

待叶舒窈又进了屋子,他才对身旁的暗卫交代了一番,自己则飞身而起。

沈淮安独自一人走在宫道上,脚步沉稳,却也有掩饰不住的轻快。

怎么能不欢喜?

陛下不仅赏识他,还明白他心中的理想抱负,简直同他是知己!

何况……

沈淮安不由得又想起御书房的那一幕,叶舒窈将清酒递到他手中,轻笑着对他说:“得沈卿如此人才,是朕的幸运,喝一杯吧。”

陛下如此温柔,就算他本来并没有那样的心思,在那一刻,也不禁有些心旌摇曳……

咔哒。

一声轻微的响动自寂静中响起,沈淮安下意识抬头,只见一道身影鬼魅般落下,正挡在他的面前。

沈淮安吓了一跳,登时后退半步:“什么人!”

来人没有开口,只冷冷瞥了他一眼。

这一眼如同寒冬腊月的冰霜一般,让沈淮安后颈一凉,随即也立刻认出了眼前之人。

玄铁覆面,腰挂弯刀,不正是那位暗卫营的首领吗?

可是他找自己干嘛?

雾刃见他神情,也知道他认出了自己,但他并不想与沈淮安说话。

“走东角门。”他言简意赅。

沈淮安有些疑惑:“下官记得西角门更近……”

雾刃的目光扫过对方腰间玉佩——那里系着一枚玉扣,一块上好的冰种料子,也只雕出了三个。

沈淮安进御书房前并没有,是叶舒窈赏他的。

雾刃语气更添一分冷意:“多走些路,醒酒。”

沈淮安不明所以:“下官与陛下并未饮太多……”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这人好像要拔刀了似的。

“走…走吧。”沈淮安妥协了。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东角门走去。

路过一片杏林的时候,忽然起了风,树枝在夜风中摇晃,发出细碎声响。

雾刃忽然驻足,猝不及防抽出了腰间弯刀来。

电光石火间,刀光劈开沈淮安鬓边花瓣:“探花郎可知,上月有位乐师在此跌断了手?”

沈淮安僵立,看着花枝齐齐折断——恰是叶舒窈最喜的插瓶尺寸。

“陛下不喜香气过浓。”雾刃收回弯刀,玄铁面具映出沈淮安惊怔的表情。

……

第二日。

叶舒窈把玩着新折的花枝,听雾刃复命时喉间压抑的沙哑:“沈探花说……多谢陛下赐玉扣。”

“你倒会替朕赏人。”她忽然向前探身,花枝尖端堪堪擦过雾刃耳际,“这花砍得不错。”

雾刃单膝跪地,垂眸不语。

叶舒窈似乎是觉得无趣,随手便将树枝扔了,正要收回手去,又感受到了一股阻力。

“抓着朕的袖子做什么?”她挑眉问道。

雾刃的手指松了一下,但立刻又抓得更紧了,抬起头时,眸中有些踌躇。

叶舒窈等了一会,雾刃却只是道:“属下只是想多在陛下身边待一会。”

“当了首领,怎么反而退化了?”

“什么……”

“暗卫守则第一条?”叶舒窈忽然俯身,身上的浅香缓缓侵蚀雾刃周身。

“不得妄议君上。”他喉结滚动,咽下后半句“不得妄动私情”。

“那朕换个问法。”她指尖勾住他衣襟,露出道旧疤——那是被刺杀时替她挡的箭伤,“你昨天在沈淮安走后去做什么了?”

暗卫的身体一僵:“陛下……发现了?”

“我还不至于分不出你和其他人的气息。”

雾刃心中涌起几分喜悦,

抓住衣袖的手向上,小心突然缠住她手腕,力道却轻得像雾气:“属下只是去送他出宫门,并未做什么。”

叶舒窈:“真的?可是沈淮安今日告假,说昨夜受了风寒……”

“还……跟他说了几句话。”

“说了什么?”

雾刃抿了抿唇:“说陛下不喜……香气过浓。”

叶舒窈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出来。

雾刃的耳际已经红成一片。

她看向沈淮安送的花枝:“我的暗卫首领,连几枝花的醋也要吃?”

“陛下还……与他共饮。”

即使羞赧,雾刃竟然还是说了下去。

叶舒窈十分意外,看来这次是真的打翻了醋坛子,连他这种性子都忍不住“抱怨”了。

她看着低着头的暗卫,总觉得现在自己面前跪着的是个体型很大,但可怜兮兮耷拉着尾巴的小狗。

本想继续欺负人的叶舒窈有些心软了。

“坐过来。”她说。

雾刃起身,坐到了叶舒窈身边去,紧接着,他就被轻轻一推,向后倒去。

他在杀人时的反应如此之快,却在叶舒窈低头时失去了动作。

浅尝辄止,逐渐深入,到最后,暗卫被按在椅背上,亲得呼吸纷乱,双臂已不自觉抱紧了叶舒窈的腰。

待神智回归,他已经是脸红了个彻底。

不该这样,若被他人看见,定要有损陛下形象,那些言官又要揪着“作风”不放,骂人极其难听。

虽然陛下说不必在意,但他却听不得。

可是……不想放开,他已经许久未与陛下如此亲近了,舍不得放开。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叶舒窈反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进了他怀里。

雾刃连忙调整姿势,挪开了自己身上硌人的东西。

“我只是赏识他而已。”叶舒窈闭上了眼睛,“他与你比不了的,我的暗卫统领。”

窗外微风拂过,雾刃的嘴角几经挣扎,还是十分诚实地上扬。

他微微低头,轻嗅着怀中人身上令人心安的气息,应了一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