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出来吧。”
良久,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门后传出来,沈坤只觉得时间被静止了,他定定的看着那扇门,想要见见祖父到底什么样。
采管家对他拱了拱手,接着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那扇门,沈坤只模糊的看到一个人坐在轮椅上,其余的什么都看不到。
随着轮椅浑厚的声音,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被推了出来,他在看到沈坤的一瞬间便红了眼眶。
“像,太像了!一看就是我紫儿的孩子!”侯老爷情绪激动的说道。
“老爷,大夫说不可情绪激动。”采管家嗔怪的小声提醒。
“是是是,我只顾着高兴了,孩子,坐吧。”侯老爷擦了擦眼睛,接着指了指他对面的凳子,示意沈坤坐下去。
沈坤强忍着鼻酸,在他热切的目光下坐了下来。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刚坐好,对面的主仆二人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孩子,你是何时知道真相的?”侯老爷小心翼翼的问道。
“半年前便知道了。”沈坤看着面前这个老人,他就是自己的祖父吗?自己的母亲是不是也像他?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怪不得你对那日的贺礼见怪不怪。”侯老爷说道。
他在知道沈坤女儿开了一个铺子时,就思考着送些什么贺礼,后来斟酌万千才决定送那个礼品,想要慢慢的重新认识,可他等啊等啊,并没有等来沈坤的求见,最近他感觉自己时日不多,只得主动派人找沈坤了。
“我只是想守着妻女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罢了。”沈坤苦笑着说道。
“孩子,皇上即将为星儿和宋状元赐婚,这日子平淡不了啊!”侯老爷苦口婆心的说道。
“你是如何得知的?你派人跟踪我?”沈坤诧异的问道。
此时知道的人不多,就连自己这几日忙起来,也差一点忘记还有赐婚一事,久不出门的侯老爷又是如何得知的?
“没有没有,这事在京城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有些人脉的人家早就知道了,否则你以为锦绣坊的生意为何越来越好?大家只是凑个热闹罢了。”
侯老爷急忙摆摆手解释道,生怕沈坤误解自己跟踪他。
“日后的日子怎么过,都是我自己的造化,走一步看一步吧,想太多会走坏每一步。”沈坤说道。
“是,我也无权干涉,如今我大限将至,只是想认一认我的外孙,日后去了黄泉之下,也好同你娘交代。”侯老爷落寞的说道。
提起他娘,沈坤的眼圈又红了,不过他倔强的没有说话。
“我们父女的情份太浅,你们母子的情份更浅,我没有照顾好紫儿唯一的儿子,让他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我愧对你俩啊!”
侯老爷说完,再也忍不住,抱头痛哭起来。
沈坤再也倔强不起来,也跟着哭了起来。
采管家被这悲伤的气氛所感染,也偷偷的在后边擦着眼角。
“我来找你,不是拖累你的,只是想弥补你。”侯老爷终于说出此次的目的。
“弥补?你不欠我什么,当作陌生人便是最好的结果。”沈坤还是不肯原谅,他想起了自己悲惨的童年。
“不,若是不弥补你些什么,我心难安,我不奢求你的原谅,只求自己能安心些。”说着说着,侯老爷竟是有些祈求的语气。
“少爷,老爷得知您的身份后吃不好睡不好,他为了今日能见您,做了很多的安排,不敢奢望您原谅,更不用您替他养老,给老爷一个弥补的机会可好?”采管家接话道。
“不瞒你说,从前年开始,我便胸闷气短,总感觉喘不上气,一直以为是上了年纪,后来才知道是我那义子嫌我活的时间太长,竟是偷偷给我下了毒!”
“只是侯府的人已经被他换了个遍,如今我只有老采这一个知心人,若不是有老采接应,他早就查出端倪了。”
侯老爷见沈坤并不说话,便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事。
“侯府在京城开了六家医馆,一个药材库。东京开了四家医馆,临安和金陵各有四家医馆,洛邑也有一个药材库。”
“京城这六家医馆已经被白墨接手,但是余下的十二家他还没有接手,他顾忌着我手中的药材库,这才没有将我赶尽杀绝,整日假装与我父慈子孝,殊不知我早就将他的真面目看在了眼里。”
侯老爷自嘲一笑,当初他看白墨无父无母,对他起了恻隐之心,这孩子也有眼色,慢慢的他成为了自己的左膀右臂,后来在酒桌上被一群狐朋狗友蹿拖着认义子,白墨便从此踏上了翻身路。
可是就在前年他才知道,京城中自己家最大的医馆,白墨的亲生父母竟然在里边当掌柜!他并不是无父无母,一切只是接近自己的手段罢了!
呵,多可笑啊,自己将他当作亲儿子,他却将自己当成一个冤大头!骗银子便罢了,如今还要害自己的性命!
只恨自己大限将至,不能亲自复仇。
“如今我也不奢望你为我复仇,这都是我的报应罢了,京城的产业你不必染指,趁我还活着,余下的产业你让老采带你熟悉,日后你就是南山堂的新东家了。”
侯老爷说道。
他的医馆名叫南山堂,还是当年紫儿取的名字。
紫儿说:南山寓意健康长寿,希望她的患者们都能健健康康,寿比南山。
“我只是尚书府门下的狗腿,如今只想平淡生活,做生意并不是我的强项。”沈坤婉拒道。
他虽然早已感觉到侯老爷的诚意,可若是让他突然接受这泼天富贵,他也是有些排斥的,正所谓无功不受禄,自己怎能安心收下呢?
“你是我的外孙,你身上有老子的基因!你怎么不会做生意?更何况不需要你亲力亲为,你到时只需要管好手下之人便好。”侯老爷的倔脾气又上来了。
“孩子,收下吧,这是地址,明日便让老采同你一个铺子一个铺子的看。”侯老爷又放软了语调,接着将一沓材料从袖子中拿了出来。
显然他此次前来,早就做足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