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看见皇爷,赶紧跑过来,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说:“先生,天晚了,住下吧。”皇爷看这孩子挺有礼貌,就说:“行,你头前带路。”
皇爷跟着小孩进了店,在一间上房落了座。一进屋,皇爷就皱起了眉头,这炕上的席子破破烂烂的,房顶都能看见星星,墙上还有一道道的血印子。皇爷心里犯起了嘀咕:“这店看着就不咋地,估计臭虫少不了。”
小孩倒是热情,马上斟了一杯茶,说:“先生,您喝茶。我再去店外招呼几位客人,给您作个伴。”皇爷摆了摆手,说:“你别去了,我住这儿,估计别人就不来了。”小孩一听,不高兴了,说:“老先生,您这话说的可不吉利。我多招呼几位客人,多挣点钱,您看着也高兴不是?”皇爷笑了笑,也没反驳,说:“你要不信,就去试试。”
小孩风风火火地跑出去,在店外喊了半天,一个客人也没招来。没办法,只能垂头丧气地回来,问皇爷:“先生,您想吃点啥?喝点啥?我给您预备。”皇爷说:“我不饿,也不喝酒,给我一壶茶、一盏灯就行。”小孩一听,脸拉得老长,心里想着:“这客人可真抠,就点个茶和灯,能挣几个钱啊。”嘴里嘟囔着,不情不愿地去了店后的住宅。
小孩的母亲正站在后院呢,看见孩子回来,就问:“今天住了几位客人啊?”小孩气鼓鼓地说:“娘,今天可倒霉透了,就来了一个像丧门星似的算命先生,还不吃不喝,就要一壶茶、一盏灯。”他母亲一听,说:“客人要茶要灯,你咋不去准备呢?”小孩说:“娘,您算算,烧一壶茶得半斤劈柴,一盏灯得八个官板的油钱。这不是亏本买卖嘛!”他母亲笑了笑,说:“傻孩子,你不懂。这死店还得活人开呢,一个客人走了,还会有百个客人来。你赶紧给人家送茶去。”小孩说:“我还没烧呢。”他母亲说:“不用烧了,我刚才烧了一壶,现在不渴了,你给先生送去吧。”
小孩没办法,一手提着茶壶,拿着茶碗,一手端着灯,来到前店上房。把灯和茶壶、茶碗放下后,皇爷问:“小店东,你这店里几口人啊?咋没见老掌柜的呢?”小孩说:“我这没老掌柜的,店里上上下下就我一个人照应。”皇爷又问:“我是说你亲爹呢?”小孩一听,眼眶立马红了,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说:“您咋偏问这个呢?一提我爹,我就伤心。我爹被人害死了,这杀父之仇不报,我死不瞑目。可我上面还有老母亲,没人照顾,我不能就这么去报仇啊。”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皇爷一听,来了兴致,问:“你爹被谁杀的?”小孩咬牙切齿地说:“是和珅那个老王八蛋!”皇爷接着问:“和珅跟你家有啥仇啊?”小孩赶紧摆摆手,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说:“我可不敢说,要是被和珅知道了,我全家都得被杀头,祸灭九族啊!”皇爷笑着说:“没事儿,这屋里就咱俩,又没别人,你跟我说说,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小孩想了想,说:“那行,您等我添点灯油,咱俩慢慢说。”添完灯油,小孩站在一旁,皇爷说:“你坐下说,别站着。把你爹咋被和珅害的,从头到尾跟我详细说说。说不定我能给你出个主意,帮你报仇呢。”
小孩说:“既然您问了,我就跟您实说。我老家在关东沈阳,是跟着龙旗进的北京。”皇爷插了一句:“你叫啥名字啊?”小孩说:“我现在叫张连登。当年流贼李自成造反,夺了大明的天下,吴三桂就去请清兵,老罕王带着兵追李自成,李自成最后自尽了。顺治皇帝登基,改国号为清。我曾祖是武举,祖父叫赵绪宗,我爹叫赵元会,在京城当总兵,管着京营马步队。”
嘉庆皇爷一听,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张连登一脸疑惑,问:“您笑啥呀?”皇爷说:“你这说的有点离谱了吧。你祖先都姓赵,你咋姓张呢?”张连登说:“您别急,听我慢慢说。乾隆皇爷登基后,湖南有个邪大妇作乱,湖北的吴半城也跟着造反,八百里加急的折子送到京城,乾隆皇爷一看,龙颜大怒。和珅就保奏傅司大人当统帅,我爹当先锋,带着五万人马去征讨。到了湖南边界,两军交战,我爹可勇猛了,杀了三天三夜,把反贼打得屁滚尿流,还活捉了三个贼匪头目,关进木笼囚车,押解到北京。”
张连登歇了口气,接着说:“反王那边害怕了,就写了降书顺表,说愿意年年纳贡,岁岁称臣,只求放回那三个贼头。傅司大人马上写了折子进京,保奏放了这三个人。可是等了好久,谕旨都没下来,傅司大人一连上了十二道折子。谁知道,那狗贼和珅在中间捣鬼,把这十二道折子都压下来了。他还私自把两个贼匪杀了,放了一个。这放回去的贼匪跑到南京,跟反王一说,反王那边七个大寡妇气坏了,设下了调虎离山计,摆了鸿门宴,请傅司大人去赴宴。结果在酒席上,把傅司大人给抓了,还点了天灯。我爹一看情况不妙,赶紧上马杀贼,连闯反贼十三座连营,连夜赶回京城。那和珅花言巧语,把我爹灌醉,用法绳绑了起来。然后跑到金殿上参了我爹一本,说我爹临阵脱逃,私自回家。那昏君也不调查清楚,就准了本,下旨把我爹拉到法场斩首了。后来又下谕旨,让吏部天官刘圣公抄我家,要把我满门家口都抓起来。刘圣公可怜我爹是冤枉的,就偷偷放了我和我娘,还送了我们一匹马、一百两白银。我们母子逃到通州,无依无靠,正好碰上张公,他没儿子,就认我做干儿子,我这才改姓了张,叫张连登。这事儿到现在都没个说法,我这仇还没报呢!”
皇爷问:“那你本来叫啥?”张连登说:“我本来叫赵长清。”
皇爷听了,点点头,心里暗自发誓:“好你个和珅,竟敢蒙骗君主,陷害忠良,这笔账我迟早跟你算!”嘴上却说:“你家这冤屈确实够大的,这仇我能帮你报。可惜啊,咱俩非亲非故的。”张连登一听,眼睛一亮,说:“这好办,咱俩结拜成兄弟咋样?”皇爷摆摆手,说:“不行,咱俩年纪差太多,不合适。我倒有个主意,我收你做干儿子,你看咋样?”
张连登一听,脸立马就拉下来了,心里火冒三丈,想着:“这老头,明知道我娘守寡,还让我认他做干爹,这不是故意占我便宜嘛!”也不说话,一扭头,气呼呼地出了上房,跑回后宅。
一进后宅,就大喊:“娘,可把我气死了!”他母亲石秀英赶紧问:“儿啊,咋啦?跟娘说说。”张连登就把皇爷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石秀英听完,笑着说:“傻孩子,你想错了。人家先生让你认他做干爹,就跟张恩公认你做干儿子一样,是想帮咱们,你生啥气呀?”张连登一听,恍然大悟,“扑哧”一声笑了,说:“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他要是真能帮我报父仇,我去认他做干爹。”石秀英说:“别急,你去认干爹,娘跟你一起去。我在窗外听着,你问问他老家是哪儿的,叫啥名字。要是我在窗外跺脚,你就赶紧磕头认干爹。要是没听见我跺脚,你可千万别认。”张连登点头答应,在前头走,石秀英在后面跟着。
到了上房门外,石秀英就站在窗棂外面,竖起耳朵听。张连登进了上房,脸上堆着笑,问:“先生,您让我认您做干爹,您老家是哪州哪县的呀?叫啥名字?以后我也好去给干娘磕头请安。”皇爷见问,说:“我祖居在关东奉天府老城界内,当年闯王造反,吴三桂去关东搬救兵,老罕王带着大队人马进关灭了闯王,我就跟着进关了。”
这干爹到底认不认得成呢?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