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墨钧一方面痛的要死,一方面又被陆粥的话给逗笑了
他的五官其实很好看,就是人太瘦了,此时看起来有些脱相,活像是被人吸干了精气,只吊着一口气的骷髅。
程墨钧:“小师妹,你比我遇到的很多人都有意思的多,挺逗的。”
“逗的事情和有趣的人多了。”陆粥笑着问:“二师兄,想活不?”
“虽然这条贱命不值钱,但我还是想活。”
程墨钧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他颤抖着手抬起来想擦,但身体太痛了,浑身上下就像是蚂蚁啃食一样,痛得他一点力气都没有。
陆粥抬起手帮他擦干净。
“你太瘦了,笑起来有点丑。”
“不过没关系,以后多养养就长回来了。”
程墨钧思绪恍惚的听着耳朵的碎碎念念,一瞬间觉得就这样子死了也不错。
至少现在死了,还有人会帮他收尸。
不至于担心以后烂在坑里,在无人的角落发臭,最后落了个野狗啃食的下场,连一口棺材一个墓碑都没有。
老头找到陆粥需要的东西走了进来,他不知道从哪变出来的银针,看起来有些粗,此时寒光森森地躺在蓝色的布上。
程墨钧余光瞥了一眼,瞬间吓得花容失色,忽然觉得身体里窜出了一股气,好像浑身上下也没那么痛了。
陆粥拿起银针,整个人变得有些严肃。
“二师兄,你情况特殊,所以我下手可能会有点狠。”
“师父,你看着一点他,免得他一不小心咬舌自尽了。”陆粥又对老头说道。
老头点头,担忧的看着:“你放心,要是他熬不住了”
程墨钧目光空虚的从银针上移开,挤出了一个笑,开口道:“小师妹,你太小瞧我了,我这辈子什么苦没吃过,这么一丁点痛还是熬得住……啊……”
他话都还没说完,就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陆粥眼疾手快,迅速在各个穴道上扎上了银针,动作之快,让在场的两个人都没反应过。
旁边的老头看到他像一条鱼在沙滩上一样,迅速的上去压住了他的手脚。
老头大喝道:“老二,别乱动。”
这个时候,桂东堂也提着一桶热水走了进来,凑到床边看了一眼程墨钧,好看的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眼睛都翻直了。”
陆粥闻言抬起手扒拉了一眼程墨钧的眼皮,没死,就是痛麻了,神经本能的反应而已。
陆粥又拿起一根银针,在他的十个手指头上都扎了一下。
她声音柔和的说:“二师兄,你看我们几个都在这么努力的想让你活着,所以你不能死,你得好好的活下来,活下来以后,过往以及余生才有时间去挣脱和追求。”
挣脱过往的泥潭,不需要踮起脚尖,只需要一步步的慢慢走去寻找余生。
程墨钧好几次都觉得自己要死了。
对于死亡的感觉,其实他并不陌生,甚至算得上是习以为常。
程墨钧看着从头摇晃的烛光,一晃一晃的,好像儿时在青石桥畔屋里散出的那一盏火,晃得他心肝一抽一抽的疼。
他忽然开口道:“想不想听我的故事啊?”
如果这时候不说,他这辈子大概都没办法再和人说起过往了。
所以没等陆粥说话,他便开口说道:“我小时候和现在不同,每次我娘带我出去,周围的邻居都会笑着夸我模样生得好,以后不缺媳妇。”
他父亲是一个木匠,上过几年私塾,每天接一些活,回来时总是会给自己和娘亲带一些好吃的好玩的,或者给娘亲买一些胭脂水粉。
娘亲是个温柔贤淑的女子,每天傍晚,总是笑盈盈的牵着他的手站在小院门口,吃着父亲昨天买的零嘴,等着父亲回来。
他们一家人在小镇上虽算不上大富大贵,也算是衣食无忧。
在程墨钧记忆里,最深的便是屋里袅袅升起的炊烟,浓郁的饭香味,还有父亲拿着工具正在精心雕刻手中的簪子,他就蹲在一旁,学着父亲的样子雕刻起来。
后面啊,他们一家人在娘亲生辰那天出去玩,半路上遇到了一个昏迷不醒的男子,便把那男子救回了家。
他们以为做的是好事,没想到救的是恶鬼。
那男人养好伤离开后,数月后又带了一群人折返回来,杀了父亲,强行将娘亲带走。
这时候程墨钧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娘亲是青箬派的圣女,几十年前下山时遭人暗算,内力全无,然后被父亲所救。
因为娘亲门派内的斗争十分激烈,她现在没有任何内力,回去以后也只会沦为弃子,被榨干最后一丝价值后抛弃。
就这样,他的娘亲娘亲刻意隐瞒了身份。
他的父亲为人忠厚善良,模样又长得出众,两人在朝夕相处中互生爱意,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成亲了。
婚后的生活平淡幸福,还有了程墨钧。
可万万没有想到,他们救回来的那个男人时隔多年,居然还认得出娘亲。
程墨钧满头大汗,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可此时他的脸上带着笑,眼底一片阴狠毒辣,嘲讽的勾着嘴角:“那个男人,就是因为当年娘亲拒绝了他,所以他认出娘亲后便怀恨在心,带人灭了我们陈家,我的大伯堂妹堂弟,全部死在他的手里。”
“最可笑的是,我娘亲根本就记不住他这个人,为了逼我娘亲就范,他拿我来威胁我娘。”
“后面我娘亲怀孕了。”
程墨钧微微合上了眸子,身上的痛不及心里的痛万分之一,许久才颤着声音继续道:“我娘亲曲意逢迎,成功让他放下了戒心,找机会把我送了出去,她要杀了那个男人为我父亲报仇雪恨。”
“我娘亲失败了,最后一匕首插进了自己的肚子里,宁愿去死也不愿意为那个男人生儿育女,我也被抓了回来。”
程墨钧的娘亲死了,那个男人便把所有的错全部怪在了年仅七岁的他头上,将他送给了一个老变态折磨。
他身上的这些毒,便是在那时候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