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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轩。

水航歌刚宠幸完诗情,赵妈妈将诗情抬了下去,秦芳仪理了理衣衫,面无表情地走入正房,在跨入房门的那一霎脸上扬起了优雅的笑:“相公,可要准备歇着了?”

水航歌靠在床头,朝秦芳仪伸出胳膊,秦芳仪就坐到了他怀里,忍住浓浓的恶心,惋惜地叹道:“诸葛世子还没消息呢,玲珑的婚事……”

水航歌眉头一皱:“不是还有十来天吗?兴许诸葛世子能赶回来。”

赶回来?怕是一具尸体吧!秦芳仪心里冷笑,见他不愿多谈这事儿,便话锋一转,道:“荀家的案子可有消息了?”

一提这个水航歌就头疼,偌大的荀家怎么会摊上牢狱之灾这种事?但有了水玲珑和诸葛钰的前车之鉴,退亲这种乌龙他是不敢再弄了,他轻拍着秦芳仪的胳膊,叹道:“太子和三皇子在查,荀世子在销毁证据,双方就那么展开了拉锯战,斗得鸡飞狗跳。”

秦芳仪疑惑地睁大了眸子:“太子和三皇子向来政见相左,这次怎么统一阵线了?”

“各取所需罢了。”水航歌又是一叹。

“到底是各取所需,还是荀世子同时得罪了他们两个?”如果是后者,那么她真要考虑要不要把女儿嫁给荀枫了。当一切顺利时她觉得和尚的话很有道理,可一遇到挫折,她又会怀疑那秃驴根本是在瞎忽悠!

男人比女人有远见,在水航歌看来,即便是荀枫同时得罪了太子和三皇子也没什么,反而,能够以一己之力对抗两大德高望重的皇嗣还能保留一条身家性命,这足以说明荀枫的强悍。水航歌就宽慰道:“你看,平南王府的男子除去荀世子之外全都入了狱,你知道这说明什么?”

秦芳仪抬头怔怔地望着他:“说明什么?”

水航歌笑了:“一池子水是浑的,养出来的鱼肯定也都是有毛病的,但如果有一条鱼不仅没发现任何毛病,还活蹦乱跳,那么,它一定不是属于这个池子的鱼,或许,它就是一条龙!”

秦芳仪似懂非懂。

水航歌揽着她躺下:“你不是说玲溪是皇妃命格吗?呵呵,我倒是觉得玲溪不仅能做皇妃,还能做皇后!”

秦芳仪一听这话,喜得两眼放光:“相公你说的可是真的?”

水航歌缓缓地道:“这段日子我想了许多,连二弟那种商贾的女儿都能成为太子妃,我堂堂二品大员的女儿怎么就做不得皇后?这一次荀家看似落难,我瞧着未必没有转机,记住了,雪中送炭永远比锦上添花强,现在你不仅不能冷落平南王府,反而应该时常带着玲溪和平南王妃走动,只要先入为主博得了王妃的欢心,后面再来正妃又如何?有王妃撑腰,咱们玲溪就一定能在王府过得风生水起!”

秦芳仪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好,这个我记住了。那……平南王府的案件咱们要不要从旁帮一把?”

水航歌拿眼晙她:“怎么帮?”

秦芳仪自我感觉良好地说:“朝堂上呢,你和我父亲可以替平南王府求情,另外,我也拉下老脸给水玲月写封求助信,让她给皇上吹吹耳旁风。”

水航歌摇了摇头:“妇人之见!现在谁替平南王府求情,谁就是在把平南王府往火坑里推!平南王府收受的贿赂如此之多,早已引起了万岁爷的高度忌惮,在明知万岁爷火冒三丈的情况下还不怕死地替平南王府求情,不是摆明告诉万岁爷,平南王府的铁杆支持者连皇权都不怕吗?”

“哎哟,这个……是我想得不周。”秦芳仪十分抱歉地说道。

水航歌从秦芳仪的脖子底下抽回手臂,翻了个身面朝里背对着秦芳仪,道:“给珍嫔写信倒是可以,让她时刻留意万岁爷的心迹,如果有合适的时机吹吹枕旁风的也行……”声音到最后,弱不可闻,渐渐变成鼾声。

秦芳仪望着他微躬的脊背,美眸里再次流转起浓浓的厌恶,她当初真是瞎了眼居然看上这种薄情郎!为了利益,连嫡亲女儿也能卖掉!

跟这种人同床共枕,她会恶心得三天吃不下饭!

秦芳仪合拢衣衫,穿了鞋子朝门外走出,刚推开房门,赵妈妈便迈着小碎步走了过去,小声地禀报了几句,秦芳仪神色就是一变:“消息可靠?”

赵妈妈答道:“千真万确!”

秦芳仪的眸光一厉:“真是命大!”

或许是盛夏的夜太闷热了,或许是荷塘里的蛙叫太响亮了,水玲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把镯子戴上又取下,取下又戴上……反反复复不知多少次,连手腕都勒红了。

夜风从窗棂子的缝隙爬入,吹着琉璃灯罩内的烛火,一颤一颤,像起舞一般。

突然,水玲珑听到了门外小丫鬟极力压制的禀报声,紧接着,枝繁穿了鞋子轻手轻脚地走出去,没过多久,“嘭”的一声,似乎是枝繁撞到了门板,随后水玲珑就听到枝繁抑制不住的尖叫:“大小姐!大小姐!您快醒醒!喀什庆战事告捷!姑爷要回来了!”

水玲珑的脑海里猛一阵嗡鸣,有瞬间空白,似一片冰天雪地,瞧不见第二种色彩,那漫天飞舞的雪花纷纷扬扬间节奏忽而慢了下来,慢到她能清晰感觉时间的流速缓缓定格了一般。

当她霍然回神时,枝繁已经冲到床边,挑开帐幔一脸泪水地望着她:“大小姐!姑爷要回来了!姑爷真的平安回来了!王府派人传来的消息,捷报先是送入皇宫,再是由万岁爷派了李常公公亲自往王府道的喜!”

水玲珑垂眸掩住浓浓的惊喜,挤出一个云淡风轻的口吻:“回来就回来了,咋咋呼呼做什么?早些睡。”

她叫“姑爷”,大小姐没罚她,冒冒失失,大小姐也没罚她。

枝繁就知道大小姐的心里是欢喜的,天知道她这几个月简直吓坏了,万一姑爷有个三长两短,大小姐要怎么办?她又要怎么办?

水玲珑阖上眸子,总算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原来,诸葛钰和郭焱在和乱党交锋了十多个回合之后,以牺牲部分火炮和兵士的性命为代价逐渐摸清了敌军的地形,二人决定采取特种兵作战方式,在故意战败露出元气大伤的情况下,领一队死士趁夜绕过敌军的哨岗,从运送粮草的偏门偷偷潜入碉堡,并用炸药炸毁他们的火炮和大门。

这是一项极其危险的任务,没人知道碉堡里到底进驻了多少敌军,也没人知晓敌军内部到底潜藏了多少武功高手,而里面或许还有机关陷阱……

郭焱和诸葛钰为谁去冒险争得面红耳赤,甚至在营帐里打了一架,最后诸葛钰以主将的身份命令郭焱无条件服从上级调遣,自己则绑了一身炸药,带上同样如此装备的十名暗卫走出了营地。

那一刻,军营里所有铁铮铮的汉子都哭了。

这一去,炸不开敌营大门,他们就得炸掉自己,决不能沦为敌军的俘虏。

这些只言片语的描述听着都让人心惊肉跳,水玲珑真不敢想象诸葛钰是怎么挺过来的,她也后怕,后怕这一世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自己不讨厌的男人,他却这么去了。

后面,诸葛钰等人成功炸掉了敌军的八门火炮,也炸开了敌营大门,郭焱即刻指挥五千精兵迎上,以压倒性的优势剿灭了乱党。

唯一可惜的是,恐怖分子的头目当晚并不在碉堡之内,听闻战争打响,他连夜心腹潜逃进入了漠北。漠北不属于大周的管辖区域,大周兵士无权入境侦查,但喀什庆的内乱彻底平息,这已经是举国欢庆的大事!

皇帝下旨册封诸葛钰为正二品远西将军,即刻起入朝为官,郭焱未晋官品,却得了丰厚的赏赐。

同时,皇帝册封在战乱中同样表现不俗的诸葛流风之子诸葛铭为安郡王,随诸葛钰一同回京受封。

而另一边,姚成也姚霂也寻到了镇北王,二人护送着重伤的镇北王踏上了返京之路。

福寿院内,老夫人终于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意,她看向水玲珑,颇为感触地道:“玲珑啊,你这回是真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原先听闻你母亲给你找了这样一门亲事,我心里是不乐意的,总觉得镇北王府门第虽高,可那世子太混,实非我水家千金的良配。”

这话,大多是真心的,至少水玲珑治好了老夫人的肺痨,老夫人发自内心感激过水玲珑,所以这门亲事她当初并不乐意。

水玲珑将鬓角的秀发拢到尔后,笑而不语。

老夫人接着说道:“后来呢,你和世子两情相悦我便也不好多说什么,嫁给谁都是过,幸福啊,都是靠自己争取的,你看玲语就是个贼好的例子。但我还是那句话,把自己的心给守住了,不要爱男人比爱自己多,这样你会很辛苦的。”

初次听闻这番话时,水玲珑心里满满的全是感激,此时再听一遍,忽而有了另一种全新的感觉,老夫人不希望她沦陷在爱情里无法自拔,似乎就是想要她时刻保持淡漠的心境,这样,利用起夫家来便不会犹豫不决了。

水玲珑清冷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森寒之气。

老夫人喝了一口茶,没注意到水玲珑眸子里的异样,又道:“当然,现在我是真心替你感到高兴,原本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摇身一变成了战场英雄,你的脸上也有光。”

水玲珑笑了笑,仍是不语。

老夫人便以为她害羞了,拍了拍她的手,笑眯眯地道:“做女人的总有那么一天,别紧张!”

水玲珑轻声道:“是。”

老夫人的眼神闪了闪,道:“上回拜托你去探望你姑姑,却因镇北王府接二连三地出事而耽搁了,反正已经耽搁了那么久,再耽搁几天也无不妥,你大婚后便是世子妃,要入宫拜见皇后,届时你再向皇后娘娘求个恩典,你新婚,世子又刚立了大功,皇后娘娘不会不给你这点儿面子的。”

老夫人不觉得自己太自私了吗?什么叫做“因镇北王府接二连三地出事而耽搁了”,难道她合该为一个企图害她的水沉香东奔西走?还“反正已经耽搁了那么久”,弄得好像她欠了谁似的!况且头一回觐见皇后便求个触霉头的恩典,皇后会怎么看她?

水玲珑垂下眸子,尽量语气如常道:“玲珑入宫觐见是和诸葛钰一起,求恩典什么的得事先得到他的允许,若他同意我一定会求的。”

老夫人碰了个软钉子,心中不悦,面上却不愿在这紧要关头开罪她:“你是个心善的我明白,世子向来疼你,你好生与他说,嗯?”

“知道了。”水玲珑低垂着眉眼应下,尔后从荷包里掏出一串钥匙,双手递给老夫人,“祖母,这是库房和门房的钥匙,玲珑不能再帮着您掌家,请恕玲珑不孝。”

原以为她会拖到大婚前夕才肯交出来,没想到这么快,老夫人眼底的笑意更甚:“你现在可明白祖母的一片苦心了?”说着,掂了掂手里的钥匙。

水玲珑微笑着道:“玲珑明白,祖母让玲珑掌家实际上是在锻炼玲珑的能力,这样玲珑日后嫁做人妇接手中馈时也会得心应手一些。”

老夫人露出满意的神色:“上次你把自己的陪房给了玲语,这回我又挑了几个好的,一个有经验的妈妈,两名丫鬟,放王府还是放名下的铺子里随你安排,然后,庄子和铺子里的管事你看需不需要换,若是需要我再抓紧时间去挑。”

水玲珑笑着道:“不需要换,祖母安排的我放心。”

老夫人阖上眼眸,累极了似的徐徐一叹:“我乏了,这些日子你哪儿也没别去了,就安心呆在闺中等出嫁。”

水玲珑起身行了一礼:“玲珑告退。”

水玲珑一走,老夫人霍然睁眼,唤来王妈妈:“把钥匙给大夫人送去,就说我身子不爽,从今儿开始需要静养。”

王妈妈颤抖着把钥匙接在手中:“老夫人,您不再考虑考虑了吗?这职权交出去简单,再收回可就难了,二少爷那边……”

老夫人想起水航歌今早与她说的话——“娘,这些天儿子冷落你了,儿子有错,特来向您赔罪。儿子想通了,冰冰做太子妃也好,二弟的女儿也是我们水家的千金,况且玲珑和诸葛世子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是一段佳话,事实证明,娘的决策是正确的,太子府有冰冰,王府有玲珑,这样是对尚书府最好的,请娘宽恕儿子这些天的不孝!娘的身子不好,儿子从今日起会每天前来侍疾,只盼望您能长命百岁、福乐安康!”

老天爷给你一样东西,势必拿走你另一样东西,老天爷尚且如此,何况人呢?

老夫人摆了摆手:“去吧,按照我说的做。”

王妈妈的心一凉,老夫人一旦交出职权,福寿院又会回到从前门可罗雀的日子……

八月初八,诸葛钰和郭焱终于率领军士入京,接受皇帝的册封。

据说,沿途的欢呼声不断,百姓争相喊着“诸葛世子”,像膜拜一尊天神似的佩服得五体投地,甚至不少千金为一睹诸葛钰的风采不惜包下了酒楼靠着街道的厢房,对着他傻笑的、流泪的不计其数,更有甚者,朝诸葛钰丢帕子、丢香囊、甚至丢肚兜……

听到“丢肚兜”时,水玲珑口里的茶水喷了出来,枝繁忙递过一方帕子,她擦了擦,看向笑得前俯后仰的冰冰:“太子妃你没框我吧!哪有人这么大胆的?莫不是青楼妓子?”

冰冰的笑容一收,柳眉微蹙道:“那个人我认识,前些天还跟她娘到太子府给我请了安的,你害羞不愿意去看诸葛钰,我就替你跑一趟咯,谁想到隔壁竟有个那样的……唉!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了!”

诸葛钰一战成名,再不是众人心目中的纨绔世子,今天,他怕是折了不少女儿家的玲珑心思吧!

冰冰怕玲珑伤心,赶紧话锋一转,笑嘻嘻地道:“不过,诸葛钰今天真的很威风哦!坐在骏马上像一个神祗,冷冷的,沉沉的,目光专注前方,不管别人怎么叫他、怎么逗弄他,他都从容得不得了,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走眼了,才几个月不见,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玲珑,我可羡慕死你了!”

水玲珑挑了挑眉:“太子不好么?要不咱俩换换?”

“不要!”冰冰脱口而出,语毕适才意识到玲珑是在逗她,她羞涩得红了脸,片刻后,她挽住水玲珑的胳膊,软软地道,“说真的,我担心死了,生怕明天你们大婚却不见新郎,好在诸葛钰及时赶回来了!”

就是特地为了大婚快马加鞭赶回来的!

水玲珑心中微甜,笑容也甜:“辛苦他了,刚下战场又忙着大婚。”

冰冰狡黠一笑:“是刚下战场又入洞房,再苦也甜!”

“你呀!”水玲珑尴尬地红了脸,结了婚的女人是不是讲话都这么直白?

“大小姐,刘妈妈来了。”叶茂在门口禀报。

刘妈妈是刘管事的妻子,二人上有高堂、下有儿女,刘妈妈的娘家又都是老实安分、身体健康的生意人,府里的人皆管刘妈妈叫“好命婆婆”。这次,水玲珑就是请了她去王府铺房。

刘妈妈体态微胖,面色红润,五官不美但看着特别舒服,一笑两只眼眯成两道月牙儿,很有喜感,她进屋给冰冰和水玲珑行了一礼:“奴婢给太子妃请安,给大小姐请安。”

冰冰抬手:“平身。”

“谢太子妃!”刘妈妈恭敬地福了福身子,这才慢慢站直,脸上始终挂着暖人心扉的笑,像三月日晖照得春暖花开,一室的活力清新。

水玲珑幽静的眸子里露出几丝欣喜和满意:“今早你去王府,可有听说王爷的消息?”诸葛钰是临近中午才入的京,所以早上她还在担心明天的婚礼要不要如期举行,便派了刘妈妈过了府一趟。

刘妈妈明眸善睐道:“诸葛小姐让奴婢带话给您,王爷和姚公子已经在路上了,最迟今晚便能入京。”

水玲珑心头一喜:“可有说王爷的状况?”

刘妈妈摇头:“没呢,诸葛小姐只交代了这么一句。”

水玲珑眨了眨眼,又道:“可打听到今晚谁和世子一起压床了?”上辈子没在民间成过亲,她很好奇!

刘妈妈就笑道:“听诸葛小姐说,会是新册封的安郡王。”

安郡王诸葛铭,诸葛流风之子,诸葛钰的堂弟,小诸葛钰半岁,未婚,各项条件都符合。

水玲珑给枝繁使了个眼色,枝繁取出准备好的荷包递到了刘妈妈手上:“待会儿要辛苦刘妈妈了!”

刘妈妈的手一沉,眉心一跳,好大的手笔!这少说也有二十两银子!她忙道了谢出门,尔后拆开一看,眼珠子差点儿掉了下来!黄金!二十两黄金?!

大小姐出手真阔绰!

柳绿和叶茂与刘妈妈随行,今晚便留在王府守房。

冰冰则留下陪水玲珑渡过少女时期的最后一晚。

水玲珑有些睡不着,她以为她对诸葛钰没有山盟海誓的爱情所以大婚不会有什么感觉,可这一天真的来临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内心超乎寻常的忐忑,真要让她说忐忑什么,她又答不上来,也许是怕二人相处不愉快,也许是怕侍奉公婆有些困难……总之,王府将会是一个全新的天地!

冰冰搂住水玲珑的纤腰,十分暧昧地枕着她的胳膊,软软笑道:“紧张了吧?”

水玲珑深吸一口气,压住越来越快的心跳,并没否认:“一点点。”

冰冰把头贴在她的柔软的左胸上,边听边笑道:“哈哈!跳得比我大婚前一晚快多了!还只一点点?你蒙谁呢?”

水玲珑其实有些不习惯和不熟悉的人如此亲近,但太子妃屈尊降贵她也不好拒绝,只清了清嗓子,道:“好吧,我紧张。”

冰冰重新躺回她的臂弯,神秘兮兮地道:“我还没跟你讲闺房里的事儿呢,我跟你说呀,女人第一次……”

冰冰叽里呱啦,讲得眉飞色舞,水玲珑哪怕经历过也听得面红耳赤。

夜深,风凉。

水玲清坐在梳妆台前,神情落寞,冯姨娘死了,三姐远嫁江南了,如今连大姐也即将不在尚书府,她觉得自己很孤单、很孤单。

巧儿给水玲清散开头发,用手指细细梳理着:“五小姐,您在想什么呢?”

水玲清有气无力地道:“我在想,今晚我是不是该去陪大姐过夜。”

巧儿柔声道:“太子妃在陪大小姐。”

水玲清的眸光一暗,心里有些吃味儿,那是她的大姐,她是大姐最疼爱的妹妹,今晚陪在大姐身边的人应该是她,太子妃只是堂妹,和她比差远了……

难道大姐嫌弃她了吗?

嫌弃她总生病、总苦着一张脸?

就像曾经的三姐嫌弃她一样?

这世上还有谁是不嫌弃她的?

拉开抽屉,水玲清拿出阿诀送的手环,盯着它良久无言……

天还没亮,枝繁和钟妈妈便进入房间叫醒了水玲珑,顺带着也吵醒了冰冰,冰冰揉了揉惺忪的眼眸,水玲珑就说道:“还早,你先睡会儿。”

冰冰强撑着摇头:“不了,我起吧。”

夏天容易流汗,凤冠霞帔又厚得很,因此为了最大程度上减轻水玲珑的不适,钟妈妈在沐浴的温水中放了些薄荷。洗漱完毕,水玲珑披散着湿哒哒的头发走出净房,钟妈妈和枝繁立刻拿出十几款大红色肚兜供她挑选,水玲珑的眸光逡巡一遍,最后选了一件半透明绣铃兰的肚兜。

穿好肚兜和里衣,钟妈妈端了一碗面条过来:“全部吃完,待会儿要饿一整天呢。”

冰冰点头:“是是是,一定得吃完!我成亲那天饿坏了!”

枝繁摆了一桌子早膳,水晶小笼包、玉米饼、凉拌黄瓜、卤牛肉、白粥,这些是为冰冰准备的。

冰冰简单用了一些,水玲珑十分听话地吃了一大碗面,尔后才在钟妈妈的服侍下换上大红色的嫁衣。看着自己被明艳艳的色泽包裹,整张脸都映出了一种缱绻的绯色,她的心跳忽而又快速了几分。

真的要嫁了?从此和一个男人共度一生了?

不多时,水玲清和水玲溪也来了。

二人给冰冰行了礼,彼此都有些吃味儿,水玲清是占有欲作祟,认为和水玲珑最亲密的人应该是她;而水玲溪是嫉妒冰冰抢了本该属于她的太子妃之位,享受着本该属于她的男人和荣耀!

“二位小姐请坐。”枝繁发觉气氛有些不对头,忙搬了杌子放在二人身后,水玲清乖乖地坐下,水玲溪瘪了瘪嘴也坐下。

冰冰是太子妃,她坐在水玲珑旁侧的宽椅上,不理会水玲清的醋意,也不理会水玲溪的嫉妒,总之,玲珑是她的,太子是她的,统统都是她的!

这时,全福之人笑盈盈地走了进来,她一进门便说道:“哎哟,我这是进了王母娘娘的寝宫了吧?怎么那么多仙女儿?”

一番话说得屋子里的人全都笑了起来,只是水玲清的笑意有些苦涩。

全福之人拿了线打算给水玲珑开脸,水玲珑却注意到了水玲清的异样,她知道水玲清表面迷迷糊糊其实内心深处有着不为人知的敏感,昨晚自己没叫她陪着大抵她已经很伤心了。水玲珑朝水玲清招了招手:“清儿,到大姐这边来,看大姐化妆。”

水玲清眼睛一亮,心底的阴霾一扫而空,喜滋滋地行至水玲珑旁侧,握住了她的手。

这次,轮到冰冰吃醋了,她觉得自己和玲珑经历了那么多事,还狼狈为奸密谋陷害过荀枫不只一回,玲珑应当和她最要好!

这么想着,她便露出了黯然的神色。

水玲珑摇头,只得也朝冰冰伸出了手,全福之人咋舌,就看见水玲珑一手牵一个,弄得她都没地方转!

水玲溪不屑地“嗤”了一声,一个庶出的贱蹄子,两个蠢女人还真把她当宝贝了?!

全福之人的动作十分麻利,水玲珑几乎没怎么感觉疼痛她便收了线开始上妆,先抹了一层润肤脂,尔后才粉、胭脂、螺子黛、口脂……一一添了上去。

做完这些,水玲珑看着铜镜里如此陌生的自己,一时间连呼吸都凝滞了……

门外想起了一阵鞭炮声,枝繁的眼眸遽然睁大:“一定是姑爷到了!”

不,枝繁猜错了,来的是郭焱!

郭焱大半夜顾不得歇息便等在了尚书府门口,可天都快亮了也不见尚书府开门,于是他自己在门外放了一串鞭炮……

下人们以为是姑爷来了,忙不迭地开了大门,郭焱像利箭一般跐溜钻了进去,尔后按照前世的记忆寻到了长乐轩。

水航歌也听到了鞭炮声,三、两下穿戴整齐、洗漱完毕,连早膳都来不及用便朝外赶,谁料刚出长乐轩的大门便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郭焱!

郭焱的要求很简单:“我要……我要……”尚书府的两个少爷都在锡山学院,根本没人做这些,他才不要他的玲珑草率完成人生第一件大事!

水航歌懵了,他先是给郭焱拱手作了个揖,尔后语气和善道:“郭将军,欢迎你来参加小女的婚礼,但你提的这些事儿都是小女的兄弟们做的,你与小女非亲非故,若有了肌肤之亲传出去难免遭人诟病。”

他心里却想着:水玲珑怎么又和郭焱扯上关系了?但郭焱是未来的公主驸马,又是皇帝青睐的威武将军,他得罪不起。

郭焱“扑通”跪在了地上,直吓得水航歌魂飞魄散!

水航歌也打算跪下,郭焱一把托住他,郑重其事道:“干爹在上,请受儿子一拜!”

言罢,磕了个响头。

好吧,从外孙晋级成儿子,他赚了!

想着郭焱的官职和家世背景,水航歌无法……不答应!

水玲珑上完妆,全福之人为她戴上盖头,从外边儿打探消息回来的枝繁一脸震惊地道:“不是姑爷,是郭将军!郭将军拜了老爷为干爹!”

水玲珑的素手一握,郭焱?又是他?他这么早就来参加婚礼了?奇怪啊,他属于男方的宾客,应当去王府入席才对,怎么反而来了尚书府,还拜了水航歌做干爹?他打算做什么?

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这回,真的是诸葛钰来了。

诸葛钰身穿正红色喜服,斜斜地挂了绸带,绸带上方,心口的位置绽放着一朵傲人的红花,他棱角分明的俊脸上洋溢着浅浅却幸福的笑意,想着她的那句“平安回来,我等你”,他就觉得这世上再没有谁能让他如此牵肠挂肚,所以他绑上炸药包时便告诉自己: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因为在一个叫做“京城”的地方有一个叫“水玲珑”的女子在等他回家。

诸葛钰翻身下马,尚书府大门紧闭,安平上前敲了敲门:“新郎官来了!”

下人们纷纷瑟缩在一旁不敢上前。

郭焱坏坏一笑,让你这么容易娶到玲珑?怎么可能?

门久久不开,诸葛钰瞪了安平一眼,安平无辜地摊了摊手,爷,昨晚我真的贿赂过守门的人了!

诸葛钰使了个眼色,问,要怎么样才开门?

安平点头,大声道:“怎么样才给开门?”

郭焱掏了掏耳朵,恣意地道:“新郎官是哑巴吗?不会自己说话?”

诸葛钰一听这声音,脸色顿时一变,郭焱?!他怎么混进去了?

诸葛钰神色一肃,厉声道:“郭焱你开门!”

郭焱歪着脑袋,耸着肩膀,唱道:“不开不开我不开,妈妈没回来,不能把门开!”

诸葛钰倒吸一口凉气!但他没有发火,大喜之日哪怕有人朝他泼粪他也得一笑而过,他清了清嗓子,启声道:“郭焱,我命令你,开门!”

郭焱做了个鬼脸,得瑟道:“哎呀,诸葛钰,你要明白这里不是战场,你不是我的上级我也不是你的下属,现在呢,我是玲珑的家人,我,郭焱,今天堵的就是你的门!哈哈哈哈……”

家人?

这两个字令诸葛钰悬着的心稍作缓和,他又问了一遍:“怎样才肯开门?”

郭焱想着一辈子大概只有这么一次整诸葛钰的机会,这厮武功极高,待会儿二进门他是没法子堵了,他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轻咳一声后说道:“念首诗!”

念……诗?!

安平满面黑线,他家世子爷脸皮薄,在大门口念诗简直是要他的命啊……

瑟缩在门口的下人们纷纷掩面笑了起来。

诸葛钰双耳一动,居然……居然有那么多偷听的?

他的长睫颤了颤,忍住羞涩,念了一首诗:“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念完,给安平打了个手势,安平会意,突然放声大叫:“哎呀!好多银票啊!谁掉的银票不要啦?快来抢啊!晚了就没啦!”

哐啷!

下人们夺门而出,纷纷去抢安平撒在空中的银票。

诸葛钰成功闯关!

水玲珑坐在床上,盖头是红色的,嫁衣是红色的,入眼处皆是一片艳丽的色泽,她垂眸绕着腰间的穗子,鞭炮声响了好几阵,她知道诸葛钰必是进门了。距离上次姚府一别,他与她已有三月未曾见面,他真的如冰冰所言变化很大吗?会是……什么样子呢?

水玲溪看着水玲珑端坐如佛的样子,嫉妒像海浪一般淹没了她,不管今后命运如何,但年底她嫁入平南王府时只能穿玫红色的衣衫,因为……她是个妾!荀枫很英俊潇洒,很体贴温柔,和他见了几次面,不可置否,她有些被荀枫身上散发的独特魅力所吸引,但只要一想到她只能做妾,她的心里便不那么欢喜了……

钟妈妈美滋滋地与全福之人唠嗑儿,说的大多是谁家的小姐又要出嫁,谁家的贵妇又生了孩子云云。

水玲清有些被这种喜庆的氛围感染,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多了起来,时而加入钟妈妈和全福之人的探讨,屋子里其乐融融。

冰冰就坐在水玲珑身边,和她讲着悄悄话,偶尔听得水玲珑一声轻笑,像天籁之音,落进人的心坎儿里满满的全是惬意。

钟妈妈倒了杯热茶给全福之人,喜色道:“待会儿要劳烦您背大小姐,先谢谢您了。”新娘子的脚不能落地,原本是由兄弟来背,但兄弟都不在,便退而而其次请全福之人代劳。

全福之人笑着接过茶杯:“钟妈妈客气!能背大小姐是我的福呢!”

枝繁又打了帘子进来,每响一次鞭炮声,她便跑出去溜一圈儿,她兴奋至极地道:“姑爷刚刚在门口念了首诗,姑爷的声音好好听,绕梁三日的那种!现在姑爷正和郭将军拼酒,拼完了便要接小姐过府了!”

“嗤——”水玲溪笑了,“大姐这丫鬟真是对主子掏心掏肺,以主子之喜为喜,以主子之忧为忧,瞧她这兴奋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来的是她的夫君呢!”

这话真是诛心啊,哪有把主子的丈夫说成丫鬟的?

众人的脸色俱是一变,冰冰看向她,心底愠怒,脸上却笑道:“本宫十分欣赏二小姐的口才,这样,玲珑大婚后,本宫请二小姐过府一叙,二小姐好生与本宫说会儿话可好?”打烂你的嘴!

水玲溪的头皮一麻,冰冰笑得太阴险了,她又不是傻子……水玲溪起身一福,谦和有礼地道:“多谢太子妃厚爱,臣女的身子略有不适,怕过了病气给太子妃。”

“既然病了就该好生歇息,来人,送二小姐回房!”

冰冰一声令下,两名面色沉静的宫女上前,水玲溪的头皮又是一麻,心有不忿地离开了玲香院。

水玲珑笑了笑,看到水玲溪吃瘪,她一如既往地开心!

不多时,郭焱步入了玲香院。

他行至水玲珑的房中,看到一袭嫁衣、娴静优雅的她,鼻子忽而有些发酸。

他娘要嫁人了,新郎不是他爹……

“啊!郭将军!”枝繁率先反应过来,忙给郭焱行了一礼,想起上回郭焱对水玲珑拉拉扯扯,她的眉头就是一皱。

水玲珑微微一愣,郭焱竟然闯进她的闺房了?受了……水航歌的默许?

郭焱又看到了冰冰,先给她行了礼,尔后在冰冰和其他人无比愕然的注视下背起了水玲珑,微红着眼眶,朝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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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了哦,这回真滴真滴大婚了哦…

从此咱们玲珑会有全新的生活,王府又是怎样一番天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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