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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若愚摇头,“臣愚钝。”

萧靖凡睨着他:“朕想看看你准备的退路是否能给朕带来惊喜,如今看来,不过如此。”

韩若愚眼神微变,不信萧靖凡当真查出来所有人。

他伸手捡起面前的折子,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与他脑海中记着的名单一对比,竟全无遗漏。

心不断往下沉,韩若愚攥紧折子,眼神阴鸷,却突兀地发出一声笑。

是他小看了龙椅上这位年轻的帝王。

韩若愚闭了闭眼,是他输了。

“陛下圣明,臣通敌卖国,罪该万死。”

萧靖凡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韩若愚到底还是想再为自己的族人争取一下:“陛下,臣之族人对臣之行事半点不知,实在无辜,求陛下开恩。”

萧靖凡觉得此言可笑,问:“你倒卖火器所得他们不曾花用?”

韩若愚:“……”

当然花了。

见他静默无言,萧靖凡冷了脸:“既享受了富贵,那罪责也该一块儿担,你以为如何?”

韩若愚:“……”

他忽然抬头看向萧靖凡:“陛下深夜召见臣,是否对臣有其他打算?”

抄家灭族的关头,他也顾不上什么不能揣测圣心了,就这么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左右事情已经不会更坏了。

萧靖凡不回答他,却偏头看向谢辉,唇角扬起,显得有几分得意:“朕赢了。”

“陛下英明。”谢指挥使长长地叹了口气,感叹道,“世上的聪明人怎么就不能多臣一个呢?”

韩若愚:???

原来在谢辉出宫抓人之前,萧靖凡便与他打了个赌,赌韩若愚会不会猜到他的真正用意。

若猜到了,韩若愚便能给自己和族人博一条生路。

若猜不到,那就抄家灭族没得商量。

如今韩若愚猜到了,萧靖凡便觉得楚流徵对此人那句‘厉害’的评价没错。

此人确实有些利用价值。

他看向韩若愚,饶有兴味地道:“你不妨再猜猜朕对你的安排。”

韩若愚心思急转,无数猜测自脑海中闪过,试探地问道:“可是与倭国有关?”

“不蠢。”萧靖凡意味深长地盯着他,“朕希望,你到该去的地方去。”

不是通敌叛国吗?那就去倭国当搅屎棍,死活都由自己挣。

韩若愚瞳孔一缩,“陛下,臣……”

萧靖凡打断他:“这是你唯一的活路,朕不留无用之人。”

真当通敌卖国的罪名是那般轻易就能抹消的?

殿内温暖如春,韩若愚却恍若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连呼吸都泛着冷。

这条哪是什么活路?

分明是在尖刀上跳舞,稍有不慎便是死无全尸,比下刀山地狱也好不了多少。

冷眼瞧着韩若愚脸上的冷汗往下滴,萧靖凡修长的手指随意地点着桌面,颇有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才问:“韩若愚,你怎么选?”

“臣……臣……”韩若愚的喉结上下一滚,声音艰涩地往外挤字,“臣斗胆问一句,臣的族人会如何?”

“朕自会找一处与世隔绝的地方,让他们隐姓埋名地平安地活着。”

萧靖凡咬重了‘平安’两个字。

韩若愚抿了抿唇,于齿缝间溢出一声叹息。

罢了,能留得九族性命在,他还多求什么呢?

他俯身拜倒:“罪臣韩若愚,听凭陛下差遣。”

萧靖凡冷眼扫过他,扬声喊道:“周元德!”

话音落,周总管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一碗尚冒着热气的汤药。

“韩大人请吧。”

既然做了决定,韩若愚便不会再犹豫。

他端过药碗,闷着头喝下去,一滴不剩。

周元德接过药碗,笑眯眯道:“日后韩大人将再无子嗣牵累,这可是陛下对大人的恩典呢。”

竟然不是毒药而是绝子药!

韩若愚猛地抬头看向书案后的天子,将天子眼中的嘲讽尽收眼底。

他藏于袖中的手倏地攥紧,复低头,做出一副驯服姿态。

萧靖凡唇边一抹冷笑。

把这么个人放出去,他岂会不提前做点打算?

万一此人狠心舍了盛国的族人,跑去倭国落地生根,开枝散叶,他岂非白送一员谋士过去?

如今绝子药一喝,韩若愚孑然一身去倭国,留在盛国的族人,特别是他的儿女,将会是他一辈子的软肋。

当然,他也做了其他布置,不过这些就不用韩若愚知道了。

到此刻,再次见识到萧靖凡的手段,韩若愚才算彻底歇了歪心思。

——明面上摆着的这些都足以让他忌惮,何况是暗地里他不知道的那些呢?

……

太后寿诞前夜,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锦衣卫和金吾卫全部出动,无数官员落马。

百官们人人自危,彻夜未眠,就怕下一个被抓的人是自己。

“儿啊,外头出了什么事,怎么又哭又嚎的?”楚母白氏披上衣裳出来查看,见楚商鸣也在院子里就问了一句。

楚商鸣道:“锦衣卫和金吾卫正在抓贪官呢,跟咱没关系。您回去睡吧,一会儿欣儿醒来不见您该害怕了。”

白氏盯着他眼下的青黑,问:“又熬夜抄书了?”

也不知她这大儿子受了什么刺激,自从收到二女儿的回信之后,每天除了到书院念书就是抄书换钱,还帮人代写书信,好像很缺钱的样子。

她拿钱给他吧,他又不收,也不知弄的什么鬼名堂。

楚商鸣揉了揉泛着红血丝的眼睛,笑着打哈哈:“我这就睡。”

白氏瞪他一眼,直接进他屋把油灯和蜡烛一起收走,半根蜡烛都不给他留。

楚商鸣:“……”

亲娘啊!

好歹给他留半根照明啊!

“阿娘,我……”

“老实睡觉!我不管你在弄什么鬼,你只想想你大妹,想想她为的什么进宫。只有你立起来,好好考个功名,咱家才有人撑腰,幼妙从宫里出来了也不会再被人轻易欺负了去!”

楚商鸣顿时气弱,“我知道了,我马上睡觉。”

“等等。”白氏喊住他,叮嘱道,“幼妙的回信都已经送来好些日子了,你也别拖了,快些写了回信送到客栈去,荷包里的银子别忘了装到信封里。”

“你大妹在宫里不容易,当年若不是为了家里,她也不会进那个吃人的地方,咱们能帮补些就帮补些。”

“你多在信里说说家里都好,别叫她担心家里。咱们在外面,一家人在一起,怎么都过得,她一个人在宫里才艰难呢。”

说到这里,白氏忍不住揉了揉心口,“这两日我心慌得很,眼前总是晃过那丫头的影子,别是出了什么事咱们在宫外不知道。你多在信里问一句你大妹好不好,方便的话就让她再给咱回一封信来。”

楚商鸣满口答应:“行,我都记下了,阿娘你快回去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