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眼见魏延的眸光愈发森冷,气氛也愈发深沉,右副将王猛硬着头皮上前。
他迎着魏延那森冷的目光,低声解释道:“大人,我等也是刀山血海中滚出来的,更不是心慈手软之辈...”
“只是如此行事,若是让天下人知晓,恐怕会损大帅仁德声誉...”
“到时大帅追责下来,恐怕我们这些人,会吃不了兜着走...”
这骄兵悍将,不怕朝廷,不怕因果报应,他们只怕李屠夫不满,怕对方会暴怒追责...
毕竟,他们如今行事,已然越过了李屠夫治下的底线…
李屠夫可以默许他们,在后方大肆清算世家豪门,乃至胡作非为…
但有些事却不能做,有些头不能开,有些底线,更不能碰…
“哼!”魏延冷哼一声,沉声道:“大哥仁义无双,乃是北地百姓之福,是天下民众之福,是万族之幸,何人胆敢妄论非议...”
“在这北方,在这并州,若有人敢败坏大哥名声,黑衣卫的监察使,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天威...”
魏延眸光冷冽,死死的盯着左右副手,以及身边的一众将士,那双阴柔的眸子似乎能看透人心。
他神色严肃,斩钉截铁道:“事情既然做了,那就要做尽,就要做绝,做的彻底...”
“不可留一丝隐患,更不可留一丝侥幸...”
“若哪日消息不幸走漏,大哥追责下来,自有本大将一人承担,断不会牵连到尔等头上....”
“唉!”眼看大人把话说到这份上了,王猛等人即使心中不忍,也只得徒增戚戚然。
他们除了心中凄然之外,最重要的是,若是哪日走漏消息,不幸被李屠夫知晓,魏延会不会被重责不敢说。
他们这些副将,绝对会被革去军职,摘了脑袋,甚至剥皮抽筋也不无可能...
魏大人乃是早期,跟随大帅活下来的唯一兄弟,是嫡系中的心腹...
从其能坐镇晋阳,留守大本营,乃至掌控黑衣卫这等重要对情报部门,已经说明了一切问题。
无论他魏重扒如何胡作非为,如何残暴嗜杀,如何惹的天怒人怨...
只要他不脑生反骨,不去造大帅的反,在夏军之中,便没有人敢动一丝毫毛…
魏延这位阎王,性命无忧,乃至荣华富贵,丝毫不落...
但是他们这剩下的老兄弟,下场如何,可就难说了...
毕竟今日所行之事,实在是太过,甚至触及到了大帅的底线,若真有追责,一想到其中苦闷唉...
“呼呼!”北风呼啸,扯着北极的冰雪,汲着西伯利亚的寒,遮蔽了蛮山遍野,掩盖了心中的寒,徒留一地凄然。
魏延面色严肃,眸光森冷,他知道,有些事,必须要有人做,必须要有人受,也必须要有人承担...
大哥对他寄予厚望,甚至为了照顾他的人身安全,坚持将他留在后方,不愿他战场涉险...
然而现在战事僵持,大哥和一众军中兄弟,在前线与敌人厮杀流血。
他这名做兄弟的,不能上战场杀敌,但也要为前线将士,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
是以,哪怕被众人误解,被万民唾弃,甚至被大哥斥责,他也要一做到底...
北风呼啸,山林飘雪,在取完军粮后,又带队往下一个刘氏山寨进发。
他要争取在来年之前,征收足够的肉干,以解决前线士兵饱腹问题。
随着战争僵持,打到这份上,不管是鲜卑,还是汉军,亦或者是夏军...
此时此刻,皆在苦苦支撑,咬牙磨血的死撑...
河套还好些,因为是亲儿子,夏军对其中的统志力很深,很深,执行力与效率皆是当世之最。
可以做到所有物资,统一配备,所有青壮兵役,统一调度,所有百姓,始终挣扎在饥饿与温饱的生死线上,不至于轻易饿死冻毙...
但并州却不行,因为李信自入主并州以来,为了稳固人心,原有的秩序并没有太大改动。
太行防线,和雁门方向的补给,算不上困难,但渔阳幽州方向,就不好说了。
雁门有两万多精锐,和十万新兵在驻守,太行方向有徐晃徐江六万军团,和二十万新军驻防。
再加上渔阳方向黄绍的三万铁骑,十八万役卒,和各郡县地方上一些杂七杂八的戍卫役兵,上百万人需要喝拉撒。
急剧的消耗着,并州各地府库中的粮食与物资,哪怕战前有所准备,依然在急剧消耗,甚至有太原地区的,郡县级府库,已然枯竭...
是以,魏延这名坐镇后方,统筹并州军政的老兄弟,也要未雨绸缪...
各地的底层百姓,已经贡献出了最后一滴血,最后一丝力,榨不出多少油水了...
这种情况下,魏延自然毫不客气的,对境内那些看不清形势,且肥膘体壮的世家贵族开刀...
因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南北战争,打到如今这种程度,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所有人都被牵连进来,家产丰富底蕴丰厚的世家豪族,也不能置身事外...
魏延对付他们的手段,亦如之前的八大政策,都是老生常谈,过去的老一套...
他所做的,只是真正的,将大汉以前的律法,重新拾起来,贯彻落实罢了...
用魏延的话来说,就是并州各地,上到皇亲权贵,下到世家豪强,皆要学习河套的先进改造经验...
落实吃苦耐劳的传统美德,追求物质以外的,更上一层的精神生活......
毕竟,你们这些上等人,在过去上百年的时间里,已经享受够了富裕的物质生活...
也应该是时候,向底层百姓,学习学习先进的勤劳受罪经验,和苦中作乐的极致精神...
而且,魏延的所施所行,并非无用功,甚至可以说,收获颇丰...
经过盐铁专利、清算土地、人口普查、征徭赋役...
奴仆充公、屯田改造、大修工程等等,这一连串的手段扒削下来...
仅凭并州一地,便硬是挤出了四十万的兵役,和一百二十万的青壮劳役,不可谓不劳苦功高...
要知道,李信当初入主并州时,各郡县在册人口,只有九十多万,还不到一百万...
而魏延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竟然硬生生的,弄出了一百六十万的青壮徭役,比之前并州在册总人口还多...
如此一股庞大的力量,支撑夏军两线作战,或许力有不足...
但若是,单纯的支撑徐晃的太行防线,和箕关南部的淇水战场,还是能够做到的...
凭借庞大的青壮劳力团,和各大世家的千百年物资底蕴,魏延有信心,将南线的汉军拖垮...
甚至,若是徐晃能抓住机会,反攻大汉,进掠关中,也并非不可能...
从这里可以想象,大汉境内那些世家之富,豪族之肥,权贵之硕,藏丁匿口之众...
魏延相当于是从豪强、世家、权贵、皇亲等这些百姓头上的,四个上等阶级的虎口里拔牙,生生抠出来了泼天利益...
四个阶级的财富,那是多少,没人能算的清楚,只是想想并州新增的四十万役兵,和一百多万的劳役,便已然让人头皮发麻...
如此夸张的数据,哪怕是魏延和麾下的一些心腹,初看时也感觉难以置信,甚至心生惶恐...
但一想想大哥口中的一九法则,魏延这名老兄弟,心中也就逐渐释怀了...
何谓一九法则,那就是大汉境内,那万分一的小撮,控制着整个大汉九成九九九的人口和财富...
这不是夸张,也不是李信单纯造谣,因为哪怕是新时代,还有二八法则呢...
想想那些个豪门权贵,光是海外银庄的存款,能顶一个地市级别的年收入...
更别说还有一些,其他见不得人的固定和不固定,能动和能不动产...
而且,大汉的剥削手段,比之所谓的新世纪,还要来的酷烈...
这些世家权贵们的权利更大,手段更凶残,也更明目张胆...
其中积累的,不是一个人的财富,也不是一代人的底蕴...
而是十几代,上百年乃至上千年,持续的在地方上,盘剥搜刮底层牛马十八代,积攒出来的底蕴...
单是想一想,便知道这些地方上,传世千年的世家坐地虎,家资到底有多丰厚...
而魏延所做的,就是正大光明,公平公正的,将大汉的律法,贯彻落实,便能从这些家族嘴里,虎口拔牙,抠出天量级的财富...
套用太祖的一句话就是:富者田连阡陌,徒为国守财耳,缓急盗贼窃发,边境扰动,兼并之财,乐于输纳,皆吾皇之物...
如今边线战事僵持,魏延自然可以用各种捐赋杂税,徭役负贡,等十八般名目和手段,反复的在并州各地扒削...
哪怕一些家底厚实的,名门贵族,也被剥得喘不过气来,甚至逃匿到深山老林里隐居。
是以,并州上到世家贵族,下道平民百姓,管他叫魏阎王,魏重扒,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兵荒马乱的世道,并州又摊上这么一个扒皮将军,真是应了那一句...
兴,百姓苦,亡,世家苦,世界,何其苦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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