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狸忍痛攀上战马,绝尘而去。
邓飞清点战场,自己这方死了十五名兄弟,伤二十余人,对方逃走一个头目,十二金兵只有一个带伤被俘的,其余的都死了。
这还是饮马川占了绝对优势,先用弓箭打击的情况下形成的伤亡局面,可见金兵之悍勇,至少是能以一敌三。
邓飞心痛伤亡,提刀要杀俘虏,裴宣喊住他:“且慢,问问他们的来路!”
邓飞依言对俘虏审问,俘虏料知必死,撑起了光棍,呜哩哇啦地一通叫喊,让邓飞涨大了脑袋,都说的什么呀听不懂!
段景住看他郁闷,殷勤说道:“寨主,这厮说,他们的队长铁狸会给他报仇的,所以他不怕死!”
“这你也能听懂,你问问他,他们后面还有多少人?”
邓飞交代完,见段景住与金兵俘虏一来一往的说话,像是吵架,开始金兵还牛气哄哄地不服,后来好像老实啦,耷拉着脑袋说话。
段景住问完了话,对裴宣、邓飞说:“他们是金国王子粘罕的护卫队,这次出来寻马有三个小队,他们这十三人是一个小队的,那两个小队在别的方向寻找,铁狸回去后可能找来那两个小队帮忙,也可能找大部队,但是大部队在伯都讷与辽国打仗,往来这里要经过辽国和曹家军的地盘,恐怕不易发动。”
裴宣半信半疑:“段先生,金人的话可信否?”
段景住道:“我觉得可信,那匹宝马就是在下从伯都讷抢来的,那里也确是在开仗!”
邓飞不解地问:“我看你和他像是在吵架啊,怎么说服他的?”
“呵呵,金人蛮横的很,他说反正是一刀,什么也不想说,我告诉他,说了是一刀,不说,用五匹马给他分尸,慢慢地死,他就怕了。”
裴宣越发觉得黄头发汉子狡猾,还是想把他赶下山,邓飞却抢着说话了:“段兄弟真是有法子,我山寨就缺你这样的人。”转头又对裴宣说:“大哥,金人恐怕还得来,段兄弟能说他们的话,对咱山寨有用处啊!”
段景住急于表现,接着说道:“我不单是女真的话,还有契丹、西夏、蒙古,他们的话我都会说。”
这让裴宣也没法太绝情:“段兄弟要是愿意就留下吧,不过,接下来的日子山寨恐怕也不太平啊,若是不想被山寨所累,就趁着山下没有金兵,速速南行更是稳妥!”
段景住心里转的正是这个念头,但,此次北地盗马,本想搞一票大的,却差点送了命,现在身上是空空如也。
于是一脸正气地说:“饮马川为了救我受了折损,若是没事就离开只图自己快活,段景住还怎么面对江湖朋友,在下要与饮马川共存亡,就算走,也得等金兵不再来扰,我把宝马给寨主要回来才能走啊!”
“宝马再也休提,饮马川的寨子小,可是无福享受!”
裴宣看得清楚,所谓照夜玉狮子就像那要命的玉玺,不是真命天子,谁拿它谁送命。
不管怎样,段景住算是留下了,但裴宣对他依旧防范,没有给他寨主位置,只做个探马头目。
饮马川增加了巡山岗哨,防备铁狸的报复。
而曹震等人也听说了饮马川与金兵的战事,对十来个人就造成如此之大的伤亡,还是有些震惊。
曹植本来有心招揽饮马川人马去北地效力,这几日在山寨闲逛时,也发现了那些人战力不足。
他对曹震说:“打乌桓时我虽未能驰骋疆场,但也见过我军健儿,每个人都像烈马,像快刀,怎么同样是舞刀弄枪的人,我在饮马川这些人身上却看不到那种血勇之气?”
曹震道:“曹家军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是千万次赴汤蹈火拼出来的,他们之中也不乏饮马川这样的人,有的后来练成了铁血勇士,有的被战场淘汰,也就是死了!”
他又指着几个懒懒散散刨秋菜的喽啰:“这些人或者是生活无着上山为匪,或者是天生懒惰到这儿躲清闲的,除了劫掠几个老实客商,也没什么机会打仗,你如何把他和我们曹家勇士相比!”
展平表示同意:“确切地说,饮马川的喽啰更像一批带刀的农民,在裴宣的倡导下,开荒种田,养鸡养猪,吃食基本上能够自给自足,坏事干得也就少了,但是指望他们打仗,有点难!”
曹植灰心地说:“本来还想拉走他们去做一番建功立业的事,看来这样的人过去不过是送些辽人的刀下之鬼罢了!”
“随他们去吧!”曹震本来对军伍之事就不甚在意,也压根没瞧得起饮马川一众。
孟康的车已经修造完成,曹震等人准备告辞下山啦。
他们在山寨大厅里与几位头领叙话说出将要下山之意,裴宣却提起了旧话:“我觉得曹公子说得不错,在这乱世之秋,我们大汉子民也不该偏安一隅,燕云十六州本是汉家土地,沦入异族之手,我辈应当与曹家军一起致力收复失地!”
曹震心里暗笑其不自量力,面上却肃然起敬,赞了声:“裴寨主大义!”
曹植对饮马川已没了信心,但拳拳之意不可不顾:“裴寨主既有此意,曹家军自是喜闻乐见,但里面的情形如何还不清楚,待我等与大队会合,会着人来与寨主联络,再做打算。”
裴宣点头应诺,双方又唠了些闲话,曹震说明天一早就启程下山,裴宣说晚上大宴为客人送行。
待曹震等人离开大厅,三位寨主又坐在一起,裴宣有些心绪不宁,皱着眉头良久不语。
邓飞问大哥思虑什么?裴宣说:“我在想,这几天的客人都是大有来头的,和尚神鬼莫测自不用说,曹家军在北地与辽人打了两年多,现在已占了优势,两位曹公子虽然没明说他们与曹家军的关系,但愚兄看来定是曹家嫡系显贵,我们小山寨,能与他们沟联上,可能有些凶险,也可能有极大的好处,愚兄现在是拿不定主意啊!”
孟康不解地问:“大哥不是已经说出与他们合作的意思,怎么还主意未定?”
裴宣苦笑道:“人家是数十万大军,我们区区三百不足,哪有合作的可能,只能是投效。上次曹植还力邀我等,今天说起却做拖延之辞,怕是我们与小股金兵一战露了实力,他们瞧不起我们了。”
邓飞气道:“哼,我还瞧不起他们,他们打他们的仗,我们占我们的山,买卖不成何必强求!”
“二弟、三弟,愚兄当年落难,蒙你们相救,才有今日兄弟同心的快事,但你们既奉我为长,有些事我不能不考虑,以前我们都是为官府做事的,也都是因为与上官交恶,不得已流落江湖,朝廷我们是回不去了,但曹家军这方力量得势,我们搭上这艘船就还有机会。”
裴宣说了好处,又说到危机:“现下我们杀了金国人,他们势必不能放过我们,凭我们这小山寨,又无天险可守,大队金兵铁蹄踏来之时,孤立无援,恐怕只有寨破人亡的结果!”
两兄弟听得心情沉重,均是想到了那句誓言,“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看来实现有望了。
邓飞踌躇道:“如果跟去北地打仗,我是不怕,但兄弟们对上如狼似虎的辽国兵、金国兵,也得折损大半,同样不落好!”
除了曹家军还能指望谁呢?裴宣忽然想到一人,对孟康说:“我看那位展平时常找你说话,你能不能把他找来商量?”
孟康说:“展兄倒是随和的很,但他和曹家兄弟不是一处吗,找他有什么不同?”
“不同的很,他与曹家兄弟虽是同行,却不同路!”裴宣说出这句看似矛盾的话,自己又咂摸一遍,越发坚定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