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扬几乎不敢相信,映入他的眼帘的熟悉身影,竟是德生。窦扬先是一愣,随即眼中满是惊喜与意外。
德生也怎么想不到会在此处与窦扬重逢,也是一脸激动,眼眶微微泛红,岁月在他脸上刻下的痕迹似乎也在这一刻因喜悦而舒展。
窦扬赶忙向式靡请假,言辞恳切。式靡见他这般急切,心中虽有些许疑惑,但还是准了假。
窦扬匆匆离去,不多时便与邢义见了面。久别重逢那一刻,他的心中满是难以抑制的激动,仿佛时光倒流,往昔的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邢义仔细地端详着窦扬,目光中带着赞许,微笑着说道:“少主,许久不见,你可比以前壮实多了。” 窦扬微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邢义顿了顿,神色变得严肃起来,缓缓说道:“主公的仇,我们报了。”
原来,窦婴当初听到尚书府弹劾他伪造诏书,心中明白事情已然朝着非常非常糟糕的方向发展。他深知自己陷入了巨大的困境,思来想去,竟打算假装得了疯病,以绝食自尽来结束这一切。
可命运弄人,后来窦婴又得知皇帝并没有批准对他处以死罪,于是心中又燃起了一丝希望,这一丝求生的欲望让他重新开始像往常一样正常地饮食。
然而田蚡为人阴险狡诈,他怎会轻易放过窦婴。他生怕窦婴有朝一日东山再起,便在暗地里精心编造谣言,恶意诬陷窦婴在监狱中心怀怨恨,肆意地毁谤朝廷。
这恶毒的谣言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入宫中,很快便被皇帝知晓。那皇帝听闻后不禁勃然大怒,全然不顾窦婴可能的冤屈,当即下令将窦婴斩首,那一天正是十二月的最后一天,除夕。
这些年长安没有传来讯息,窦扬在心中已大致猜到了这样的结果,可当亲耳听到邢义的讲述时,他的双眼瞬间布满血丝,目眦尽裂,双手紧紧握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心中的愤怒与悲痛如火山喷发般难以抑制。
这之后的第二年春天,田蚡就沉浸在志得意满的嚣张之中。他意气骄纵,每日里都过得十分快活。如果出门,他在朝堂之上与各位手下在一起,那神态极为傲慢,总是高高在上地指挥着别人,仿佛自己就是这天下的主宰;回到家中,面对新娶的夫人,面前摆上丰盛无比的食物,身边环绕着众多美貌的姬妾婢女仆从,尽享着荣华富贵。在当时,朝野上下,又有谁敢对他有丝毫的冒犯,动他一根毫毛?
但命运的齿轮仍在悄然转动。就在这看似平静的某一天,意外突然降临。
夜幕笼罩下的相府,静谧中透着一丝诡异。决意为窦婴报仇的两人,邢义扮作窦婴,德生扮作灌夫,他们早早地躲在相府庭院中的树上,静静地等待着时机。待看到院子里只剩下田蚡一人时,两人如同鬼魅般从树上一跃而下,朝着田蚡便是一阵痛打。
昏暗的夜色之下,田蚡本就心中有愧,做贼心虚的他顿时先入为主,以为是窦婴和灌夫的鬼魂前来索命,趴地哭叫“我错了,我知道做啦!”邢义趁他慌乱的时候,手一扬,一枚断针精准地打入他的耳根发际。此时,田蚡的家人听到动静纷纷赶来,两人见势不妙,迅速撤退,消失在夜色之中。
田蚡的妻妾和仆从们看到这种情景,顿时吓得乱作一团,他们慌忙上前施救,一面又急忙派人去请医生前来诊治,一时间,整个相府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田蚡在昏迷了许久之后,才终于苏醒过来。
然而天道好轮回,他并未就此解脱,还要承受更多的苦头,才能走向死亡。此时的他,嘴巴和眼睛虽还能开闭,可身体却如同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无奈之下,家人只好将他抬到榻上,他躺在那里,日夜不停地呻吟着,口中只喊着浑身疼痛,似乎没有一处好的地方。
有时他还会胡言乱语,不断地乞求宽恕,那满口求饶的话,哪里还有往日的威风。长安城中渐渐有谣言传了出来,这个事大家都替窦婴感到惋惜,他们都知道窦婴本没有犯死罪,却冤冤枉枉地被田蚡所算计,最终在渭河边丢了性命。至于灌夫,众人也觉得他不过是触忤了田蚡,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大罪,却落得个被诛杀且家族被灭的下场,这难道不是奇冤吗?这两人的冤屈之气,在世间久久徘徊,无法得到伸张和洗刷,似乎只能以这种方式扑到田蚡身上,向他索命了。
田蚡家中虽然看不到有鬼魅的身影,但是他的家人也料想他是被鬼给作祟了,于是便请来了术士巫师,又是诵经又是做法,替他祈祷,可这一切终究是毫无效果。
听说后来皇上也亲自到他家探视田贼的病情。就连皇上也觉得田蚡的病十分奇异,特地派遣了一个高明的术士前去查看虚实——他看来很想知道田蚡是不是真得疯了。那术士回来后回报称有两个鬼魂作祟,轮流鞭打田蚡,一个是窦婴,一个是灌夫。皇帝知道是这么一回事后,不禁对这个叹息不停,而王太后在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也追悔莫及。
大约过了三五天,田蚡的病情愈发严重,全身青肿,七窍流血,最终还是死去了。众人都认为现在报应只落到田蚡他一个人的身上,也算是田氏一族还有些福分吧。
窦扬听到 “福分” 二字,心中对田家的恨意如熊熊烈火般燃烧,他咬牙切齿,恨不得将田家再次千刀万剐。但他还是强忍着心中的愤怒,再次向邢义与德生两位义士表达了深深的感谢。
接着,邢义又缓缓说起,在这边事情结束之后,他们两人回到月氏寻找窦扬的经过。窦扬听着,心中不禁思绪万千,算算时间,那个时候自己被接去马场中苦练,自然是错过了与他们的相遇。他的心中满是感动,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还有人如此念想着自己。
邢义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他们两人在找不到少主窦扬之后,心中满是失落与沮丧,心灰意懒之下,想起曾经受过易立的恩情,而易立又被伊稚斜拉到了草原,于是他们便决定过来看看。没想到伊稚斜用人极为大胆,见他们有几分本事,便马上委以重任。他们见易立忙不过来,便留下来帮忙打打下手。
说完这些,邢义看着窦扬,关切地问道:“少主你今后有何打算?” 窦扬微微皱眉,眼神中带着一丝迷茫,缓缓说道:“我也不知道,如今我即便回长安,怕也是做不了什么。”
邢义沉思片刻,建议道:“不妨先在乌孙发展,努力积攒实力,或是在乌孙博取了功名之后,再相机行事。常言道,日久他乡是故乡,只要适应了就好。”
窦扬听了,心中暗自思索,觉得邢义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不禁微微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