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大门,一共走进去四十五个人,走出来二十八位。在等待的时间里,庄晓梦百无聊赖地数着楼下那群从警队大门进进出出的人,从而一直忽略了放在自己手边那杯由热变冷的咖啡。就在她准备继续数下第二十九位从警局出来的人时,正巧看见那名与她相约的女子。
女子似乎有意识到庄晓梦会在咖啡馆内某一处可以随时关注到警局大门的位置坐下,在她刚刚走出来的那一刻便立即抬起头,却恰好与庄晓梦的目光相撞。女子满意地冲庄晓梦微笑,然后缓缓走过街道,来到咖啡馆,与庄晓梦面对面坐下。
女子一坐下,就对庄晓梦说:“我刚才还以为你和陈陆星是那种关系,所以态度有些不好,你别介意。”。
庄晓梦自是没想到眼前这位女子竟然还能误会她和陈陆星的关系,随即笑道:“所以,你是在乎陈陆星喜欢的人到底是不是你,对吗?”。
女子柔和的眼神与方才同她见面时的冷漠不同,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平缓许多,道:“将近十年的感情,我说不在意你也不会相信吧!”。
听闻,庄晓梦感到困惑不已,她向那女子问道:“既然你在意陈陆星,为什么不跟他在一起呢?”。
女子喝了一口服务员刚刚端过来的咖啡,随即眼眸一抬,冷冷地看向庄晓梦说:“他连这种事都跟你说吗?”。
庄晓梦意识到自己说话有些僭越了,便赶忙解释道:“你别误会。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所以......颜巧巧是我妹妹,我欠陈陆星一条命!”。庄晓梦觉得自己无论如何解释,眼前的女子或许都会误会,便毫不隐瞒地将自己的身份说出来。
女子略显悲伤地冷哼一声道:“原来是你们啊......我曾经坚决反对陈陆星加入缉毒队,就是因为我不想他为了你们这种人去拼命。在他眼里,无论你们犯了什么错,他都得保证你们能活着,可是这个代价太大了!因为我们的想法不同,所以这也成了我和陈陆星之间一直没办法和解的事情。可到底,他还是走到了这种结局。”。
庄晓梦自知心中有愧,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只听那女子继续说道:“我已经坐下很久了,你不准备说出你的问题吗?如果没有的话......”。
就在那女子准备起身离开之时,庄晓梦赶忙开口说道:“请等一下!其实有一件事一直压在我心里很久了,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可我觉得陈陆星的心意不该就这么随着他的记忆离去,你应该知道对他来说,你是多么特别的存在!”。
女子坚决的目光突然充满了好奇,她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然后注视着庄晓梦。
庄晓梦在犹豫之中,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随即还是说道:“在那之前,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女子迟疑了两秒,才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庄晓梦见状,紧张地深呼吸一口气后,说:“你结婚了吗?”。
女子的目光突然锁定庄晓梦,似乎没想过她会问出这样一句话。思考了很久,女子才回道:“这个问题跟你要跟我说的事有什么联系吗?还是你觉得你下面的话会直接影响到我将来的决定和生活,才一直这么犹豫不决?”。
女子很聪明,似乎一眼就看出了庄晓梦纠结的问题所在。庄晓梦尴尬地浅笑一声后,说道:“看来,你比我想象中的要聪明许多!之前在陈陆星的葬礼上我看见站在你身旁那位男士,又看见戴在你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就一直在考虑该不该告诉你有关陈陆星事!”。
女子不语,庄晓梦又继续说道:“好吧!陈陆星说过他有一个刻在心里的女孩儿,他一直都希望自己能光明正大的和你走在阳光下,陪你去吃巷子里那家很多人都喜欢吃的馄饨,给你买你最爱的鲜花,像少年时一样骑着单车来载你回家。可是最后,这些都变成了他一辈子也没办法实现的夙愿!他说,如果他没办法放弃他的职业,你可能永远也不会接受他,你的父母也不会同意你和一个没名没姓,甚至没有一点儿家产的人结婚!他其实在和你的这段感情里一直很自卑和胆小。”。
庄晓梦始终低着头不敢去看那女子,每每想到她和陈陆星在咖啡店聊天时,一提及这位女子陈陆星便流露出满脸期待与自卑的复杂心绪,她就会不自觉心口一酸!这个世界上就是会有这么一群人,无名无姓、默默无闻,却又做着极其伟大的事!
见坐在对面的人始终一言不发,庄晓梦这才忍不住抬起看去,只见那女子神情淡然,好似对陈陆星对她们美好生活的期待一点儿也不在意。庄晓梦皱了皱眉,觉得女子的表情令她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甚至有一丝心寒;她这才有些愤怒地说道:“你应该不在意这些了吧!毕竟你是已经结了婚的人!”。
庄晓梦难过地深吸一口气,置于大腿上的双手也不自觉地握紧。她强忍住胸中的酸楚,说:“放心,我没有要你放弃什么的意思。我只是觉得,陈陆星这样一个勇敢又坚定的人,竟然也会在感情这件事上变得胆小、怯懦。”。
说着,庄晓梦便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方盒放在桌面上,并将它推到那女子面前,说:“这是颜巧巧交给我的,我一直放在背包里,就是怕如果有一天我再遇见你的时候,会没办法把它交给你。这是陈陆星在生命的最后一直握在手里舍不得放弃的东西;你看过之后,如果想留下就留下吧!如果不想,那就麻烦你亲自把它还给陈陆星。”。
庄晓梦见那女子依旧是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冷漠的眼神看向那个小方盒,一句话也不曾说起。顿时觉得陈陆星将这样一个无情的人放在心里,终究是错付了,便忍不住站起来,居高临下地说着最后一句话:“这样也好,也省的他担心你会一直惦记他!既然不在意,就忘了吧!”。
庄晓梦拿起自己的背包在愤怒之中离去。走到十字路口,庄晓梦甚至依旧有些气不过,她还想转身回去继续说那女子两句,心中替陈陆星愤愤不平着。忽然,一辆黑色SUV停在了庄晓梦面前。看着眼前挡住自己去路的车窗玻璃被慢慢摇下,庄晓梦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正想骂上两句,却见林樾归突然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林樾归见庄晓梦脸色不大好,便好奇地关心道:“你怎么了?怎么耷拉个脸,谁惹你生气了?”。
庄晓梦本就在气头上,看见林樾归更是怒不可遏,只见她没好气地说道:“要你管!别挡路,我要回家了!”。
林樾归莫名其妙被一顿吼,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这是吃火药了吗?怎么突然这个样子。”。随即,他赶忙拉上手刹,下车将副驾驶车门打开,然后不顾庄晓梦的反对,将她抱上车,并反锁起来。
庄晓梦见自己打不开车门,便按下车窗拍打着车门,怒吼道:“林樾归,你做什么!我说了我要回家,我不坐你的车。”。
林樾归却不语,径直回到驾驶位上。就在庄晓梦还在挣扎之际,他一个俯身向庄晓梦靠近,然后趁庄晓梦不注意从她身后拉过安全带并系上。庄晓梦被林樾归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到,一直不敢动弹,生怕林樾归会在下一秒对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林樾归见庄晓梦终于不再挣扎,突然一个坏笑,在庄晓梦跟前说道:“这会儿知道安静了?你怎么每次见到我都是这副表情?我是什么很坏的人吗?”。
庄晓梦嘟起嘴,举起双手推了推与她近在咫尺的林樾归。见林樾归岿然不动,她只好将头撇向一边,不敢再吱声!
林樾归见庄晓梦眉头紧锁,胸口不断起伏着,似乎憋了一口多么大的怨气!可庄晓梦并没有继续对自己撒气,足以证明她生气的原因与自己无关。只好坐直身子,无奈地摇摇头后,启动车子向远方驶去。途中,庄晓梦一直双手抱胸,眼神幽怨地望着车窗外不说话,无论林樾归怎么哄她就是不回答。
车子停在了一处繁华热闹之地,林樾归一下车就有人前来替他停车。庄晓梦一下车就不满地对林樾归说:“我说了我要回家,你带我来这儿干嘛!”。
林樾归依旧露出自己俊朗帅气的笑脸,并不顾庄晓梦反对牵起她的手,拉着她一起往前走,然后说:“总要填饱肚子再回去吧!我已经很久没有出来逛过街了,你陪陪我吧!”。
庄晓梦还在为陈陆星的事情生气,情绪依旧有些不高,可当她看见低头温柔注视着自己的林樾归那张帅气的脸庞后,顿时脾气软了下来,不再冲林樾归生气,而是选择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走着走着,两人便一同来到一处开阔的小广场内。此时夕阳斜照着大地,只见前方有一群人簇拥之地正传出阵阵音乐声和男子的唱歌声!林樾归突然灵机一动,带着庄晓梦就径直朝着人群走去。
吉他和大提琴的和弦相互碰撞出一首悦耳动听的歌曲,林樾归和庄晓梦俩人站在人群中,看着无数人为眼前依旧忘我地歌唱的俩人送上掌声和欢呼声。林樾归突然侧过头凑近庄晓梦耳边,轻声对她说:“还记得吗?想不想试一试?”。
林樾归的声音顿时将庄晓梦拉回到小时候。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见林樾归已经穿过人群去到那位正在弹奏吉他的男子身旁。他和那男子低语了几句后,才回到庄晓梦身旁。然后,在众人的目光中,将庄晓梦再次带回到人群正中心。
林樾归礼貌地从那刚刚站起身的男子手中接过吉他,并将其推到庄晓梦面前说:“陪我弹一曲吧!我们很久没有合奏过了不是吗?”。
庄晓梦还犹豫着,震惊地望着林樾归,只见林樾归一把将庄晓梦推到椅子上坐下,然后将手中的吉他放在她怀中。随即,林樾归又来到那位拉大提琴的女子面前,从她手中接过琴弦,并坐在她的位置上,满怀期待地看着庄晓梦。
庄晓梦还处在震惊之中,她有些胆怯地看了看四周的观众,只见大家无不同林樾归一般也满怀期待地注视着她。庄晓梦不自觉地双手开始发抖,自从庄家破产后,她已经许久不再登台表演了,吉他更是甚少触碰。
这时,林樾归突然冲庄晓梦喊道:“晓梦!”。
庄晓梦立即朝林樾归看去。只见,林樾归突然自顾自拉起一段《斯卡布罗集市》的高潮部分,双眼还深情地凝望着庄晓梦。庄晓梦忽然眼含泪水,整个人仿佛被注入一种药水般释怀,脸上也开始露出微笑。这是她和林樾归第一次用箜篌及钢琴合奏过的曲子,那时,俩人不过才八岁。
忽然,林樾归停了下来,众人也在这时纷纷鼓起手掌!更有观众在一旁喝道:“再来一曲!”。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林樾归只是静静地等在一旁,并深情地看着庄晓梦。庄晓梦停顿了片刻,深吸一口气后,回望了林樾归一眼,随即将自己的左手置于指板上方,右手环抱吉他五指开始在琴弦上弹奏起来。一曲《Shape of my heart》的前奏刚刚响起,那些原本等的有些不耐烦,准备转身离去的人又纷纷回到各自的位置,开始静静聆听起来!
庄晓梦初学乐器时,选的第一种乐器其实并不是箜篌,而是那看起来容易上手,实则暗藏玄机的吉他。可学了不到两年,孟晴觉得庄晓梦的气质不适合吉他,才转而学了箜篌。
林樾归与庄晓梦不同,时喻觉得男孩子多会一些乐器能增加个人魅力,所以林樾归在主修大提琴时还被要求学习了钢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