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奎的威名,在整个南云县如雷贯耳。
别说李源方和一众捕快,就算县令迎面撞见,都得乖乖退到一旁。
李源方后背紧贴墙壁,微微低头,额头直冒冷汗。
他对程奎的恐惧,犹如老鼠见了猫,深入骨髓。
脚步声越来越近。
犹如猛虎铁掌落地的声音,逐步靠近,李源方的心几乎提到嗓子眼。
斜向下的视线,看到了程奎宽大的衣袍,以及豪放的步伐。
“快走,快走,快走……”
李源方心中默念。
然而,程奎的脚步,却停在了他面前。
并且做出标准的修炼者转身步伐。
李源方傻眼了。
“他转过来了?”
程奎向这边走来。
李源方始终不敢抬头。
此时的程奎,哪里有心思注意李源方和捕快。
他的目光,始终盯着张生,眼圈泛红。
刚想开口,却被张生眼神制止。
程奎一愣,他看到了李源方等人,还想着在他们面前,帮张生长长脸。
但没想到,张生拒绝了。
并且示意他去一旁的巷子里聊。
恩人的命令,程奎百依百顺。
他清了清嗓子。
“那个,你,跟我过来。”
李源方傻了,茫然地抬起头,看到喊得是张生,心里咯噔一下。
这活祖宗惹到程奎了?
“程大人,误会,误会!这小子新来的,不懂事,要是冲撞了您,还请见谅。”
李源方斜着上前一步,半个身子挡在张生面前。
心里慌得一批。
这倒是把程奎整不会了。
张生拍了拍李源方的肩膀。
“李哥,放心,我不会有事。”
李源方还是不安。
张生却已经绕过他的身体,到了前面。
李源方懵了一下,感觉张生像条泥鳅,滑溜一下就绕了过去。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张生跟程奎钻小胡同。
程奎的两个随从,仍然站在原地,呆板的一动不动。
李源方陪着笑脸问道:“两位大人,张生那小子没冒犯您二位吧?”
随从连连摇头。
他们两位昨晚才赶回斩妖司,对之前的事情一无所知。
但跟随程奎这么多年,别人可能看不出来,刚才的程奎满是谦卑,他俩却一清二楚。
随从不禁问道:“这个张生什么来头?”
“他是个杀猪匠,现在是仵作。”
“没别的身份了?”
“没了。”
“那就奇怪了。”
两个随从的反应,令李源方一头雾水。
他担忧的看向胡同,以他的角度,隐约能看到墙上有两道模糊影子。
其中一道,竟然跪下了!
“这小子到底犯了什么错,竟然还得跪下道歉?”
……
胡同内。
程奎跪在地上,眼泪滚滚。
他明显很擅长下跪,屁股撅得老高。
“恩人!”
“以后我程奎这条命就是你的。”
“不管是上刀山下火海,您一句话,我程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一跪,跪的是人,抬起的不是屁股,而是恩情。
张生平静地摆摆手。
“不用这么客气。”
他只是用了别人的东西,卖了个人情而已。
里外里丝毫不亏。
程奎却不这么想。
在他看来,张生完全可以将药参转卖,或者威胁他做事。
但张生没有,只是平静地给了他药参,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程奎不知道张生图什么。
但这份恩情,他会牢牢记在心里。
“赶紧起来。你再跪下去,我要折寿了。”
程奎擦了把眼泪,这才站了起来,但姿态还是放的很低。
“你妻子怎么样了?”
“好多了,今天早上能下床做饭了。”
“恭喜你啊。”
“托您的福。”
张生也不想再客气下去。
毕竟外面的李源方等人,焦头烂额,肉眼可见的不自在。
再不出去救场,脚趾怕是要抠穿地面。
只是,程奎还有话要说。
“恩人,我得给您提个醒。”
“周老将司长的验尸记录交到了州里。”
“州里的斩妖司马上会派验尸官前来,您那份验尸记录……”
张生既然知道司长的真正死因,却没在验尸记录上写明。
这叫作假。
斩妖司的验尸官手段丰富,如果发现张生秘而不宣。
恐怕会有麻烦。
张生笑着摇头,“我只是个杀猪匠,不是真正的仵作。记住,验尸记录没有作假,而是我水平不够,只能验到那种程度。”
程奎一愣,觉得合理。
但心里还是不安。
“与验尸官一同前来的,还有审讯官。”
“审讯官必定会对我们轮流提审。”
“以他们的手段,只怕防不胜防。”
程奎满脸担忧。
他曾听闻,审讯官有种手段,可以迷惑大脑,令人口吐真言。
明道境以下的修炼者,根本防不住此类手段。
张生的精神力强化过两次,倒是可以挡得住迷惑。
但程奎不行。
他们两人,只要有一个没把住嘴,另一个都得跟着倒霉。
张生陷入沉思。
“容我思考一天,找找解决办法。”
程奎却说道:“我有解决办法,只是需要求您一件事。”
“先说办法。”
“司长是我杀的,只要我自首就能结案。只是,我的妻子,还请恩人照顾一二。”
汝妻吾养之?
曹贼之心蠢蠢欲动。
张生摇了摇头,“再等等,等人来了再决定也不迟。”
程奎苦笑,他已经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除非他能晋升明道境。
但这根本不可能。
“恩人,我娘子爱吃糖葫芦,还有老刘家的馄饨……”
“不用急着说这些,会有办法的。”
“听恩人的。”
程奎的心头,笼罩了一层阴影。
这一劫,他肯定躲不过去了,只能交代后事。
两人从巷子里出来。
李源方见状,打量一遍,确认张生没事,这才松了口气。
程奎带着两个随从离开。
李源方长舒一口气,“吓死我了!张生,你到底怎么惹到这位爷了?”
张生耸耸肩,“我没惹他。”
“没惹他?那他找你去胡同里干什么?”
“不知道啊,一进胡同他就给我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非要告诉我斩妖司的秘闻。”
李源方发散思维,想象暴躁程奎给张生跪下的一幕,怎么都觉得违和。
但要是反过来,感觉合理多了。
“我看是一进胡同里,你给他跪下,把自己做过的亏心事,都说出来了吧?”
张生叹息一声,“你怎么就不信我呢。”
“我信我信。大家都信一下,年轻人需要尊严。”
其余捕快憋着笑,纷纷说自己信了。
张生:……
虽然无语,但不得不说,跟衙门这些人混在一起,轻松多了。
至于斩所谓的妖司审讯官,大不了就让程奎自首。
这是下下策,也是最后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