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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书院 > 都市言情 > 站着 > 第193章 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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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民国十七年二月十九日,我义父无患,火急火燎从双江口的乌云山,赶到西阳塅里,对我大爷爷说:

“生了!生了!”

我大爷爷说:“无患哎,你讲的是什么话咯!是谁生了?生的是男,还是女?”

我二奶奶说:“无患哎,你与我家三伢子决明,是一对的油盐小坛子,连脚共裤,系在一起。你们两个人的性格,大体上,差三不差四。做点好事,拜托你,有话讲清楚咯。”

无患拍着胸口,才说:“我确实是个冒失鬼,是我茅根哥哥的妻子,黄连嫂嫂,生了个儿子呢。”

我爷老子决明,连忙把我大爷爷喊回来,说:“恭喜爷老倌,你做爷爷了!”

我大爷爷把塞月口的填锄,竖在大门口的台阶上,说:“唉!真是可惜!我家老帽子,一心只盼望着做奶奶。但真做了奶奶,她却不在人世了!”

我二爷爷问:“无患哎,到添章屋场报喜,应该是茅根亲自来。什么时候,什么理由,轮到由你来报喜?”

我二奶奶立刻奚落我二爷爷,说:“老倌子,你当真是个老糊涂虫。茅根第一回当爹爹,哪里做经,哪里做纬,都分不清楚,你还好意思,怪他吗?”

我大爷爷说:“无患,我问你,我的大孙子,取了个什么响亮的大名?”

“我嫂嫂黄连说过,这个男孩子,是您的亲孙子,哪怕有一千个理由,一万个理由,他的名字,只能由您来取。”

“呵呵!”我大爷爷笑道:“黄连这小丫头,当真把我枳壳大爷,当作亲老倌了!我没有读过书,灰箩大的一个字,不认得半螺丝壳子。要我这个木脑壳,来取个名字,不是为难我吗?”

我二奶奶说:“决明,你快去喊厚朴痞子过来。”

西阳塅里,几十年来,都是由厚朴痞子的师傅、厚朴痞子来取名字的。取得名字,无非是些中药名。这些中药,熬出来的水,苦得不能再苦了。

我大爷爷说:“盟兄,我家茅根,生了个儿子,特意请您过来,帮他取一个响当当的名字。”

厚朴痞子连忙摆手,说:“盟弟,我不想再用中药名,给小孩子做名字了!”

“哎呀,你不取中药名字,那拿什么东西来代替?西阳塅里,以后出生的娃娃、妞妞,不是都没有名字了?”我二奶奶说。

厚朴痞子说:“盟弟,我和你去春元中学,叫阿魏痞子给你孙子取名字。”

我大爷爷和厚朴痞子,一前一后,跨过丰乐石桥,来到春元中学。

阿魏痞子搬了把人行梯子,拿着个漆匠师傅刮腻子的小灰刀,正从河卵石砌的石墙缝隙里,苔藓中间,小心翼翼地铲下一株石槲草。

我大爷爷慌忙说:“盟兄哎,你做好事咯!这种事,你怎么去干?快下来,快下来,我帮你来铲咯!”

旁边扶梯子的袖珍夫人金樱子说:“哎呀,你们两个人,来得正好。我夫君蒋公,有时候,固执得很,不听我劝呢。”

我大爷爷换下阿魏痞子,右手握住石檞草,用力一扯,生生扯了下来。

“枳壳,你当真是个霸蛮汉子,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阿魏痞子拿着被扯断了无数条根须的石檞,心痛得不得了,说:“莳花弄草,浅抒须臾,需要耐着性子,小心侍候呢。”

一个像青铜器一样的高脚香炉,中间竖着一段三尺多高香樟木,香樟树四周的树皮上,爬满金线莲。

厚朴痞子说:“蒋公,我们特意过来,想请你给枳壳大爷的孙子,取一个响当当的大名。”

香樟木的上方,阿魏痞子请了木匠师傅,用猪牯钻子,开了四个拇指大的孔。阿魏痞子用袖珍夫人金樱子的头发簪子,将石檞草的根,塞进木孔里。

阿魏痞子说:“枳壳,你孙子是哪一天生的?”

我大爷爷说:“二月十九。”

“二月十九?二月十九,正好是观音菩萨生日哒!”阿魏痞子用十六根金丝线,将石槲草固定在香樟木上,说:“当今我们的国家,需要的是,用雷霆手段,改变积贫积弱的局面,方显菩萨心肠。枳壳,你的大孙子,叫雷心,怎么样?”

“雷心?这个名字,当真是异峰突起。”我大爷爷说:“盟哥哥,你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大人物,取个名字,这么响亮!”

厚朴痞子说:“蒋公,你时时刻刻,都在为国操心费力啊。”

阿魏痞子说:“枳壳,你家三伢子,决明,多大了?”

“十二月初十,已满八岁了。”

阿魏痞子说:“枳壳,等到三伢子决明做爷老子的时候,我阿魏痞子,在不在世上,讲不清楚了。今天呢,我给决明的儿子,先取一个名字,你看,要不要得?”

我大爷爷说:“盟哥哥,我家三伢子,娶不娶到老婆,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厚朴痞子插口说:“枳壳老弟哎,你不管三伢子决明,什么时候娶堂客,先给决明的儿子,取一个响当当的大名,绝对是好事呢。”

“古人云,胸有猛虎,细嗅蔷薇。”阿魏痞子用个木制的水壶,给香樟木的石檞,浇足了水。遇到水的石檞草,像一个披头散发的少女,顿时显出青春活力。“三伢子决明的儿子,叫虎薇吧。”

“虎薇?这名字不错!”厚朴痞子说:“蒋公,辛苦你,把雷心和虎薇,这两个名字,写下来。”

阿魏痞子的第二个夫人,金樱子,寻来两张红纸,研好墨汁。阿魏痞子大笔一挥,将“雷心”和“虎薇”两个名字,用颜体写好。

“枳壳,厚朴,你们两兄弟,好不容易到我家里来一趟,喝一杯酒,再走。”

喝酒,对于我大爷爷来说,是巴不能得的事。“既蒙盟哥哥赐名,又还喝你的米酒,我当真不好意思呢。”

过了四十零天,我雪见哥哥,抱着我堂兄雷心,和我大伯母黄连,来到添章屋场。

我大爷爷看到我堂兄雷兄,像一条满月的猪崽子一样,在我雪见伯伯的怀里,巴巴着小嘴巴,欢喜得不得了。连忙对我二爷爷说:“陈皮老弟哎,你快点点燃三根线香,烧两页线纸,告诉祖宗,我枳壳大爷,有后人了!”

我大姑母金花回到娘家,抱着我堂兄雷心,在小脸上,亲了又亲,吻了又吻。我堂兄雷心,睡醒了,瞪着一双小眼睛,马上送给我大媠姊一份珍贵的礼物:一泡热尿。

我大媠姊金花,高兴地叫道:“我发财了!当真发大财了!”

我大伯母黄连问:“大姐,你发了什么大财?”

我大媠姊金花,指着胸前的尿湿了的衣服说:“一泡童子尿,比什么东西还珍贵呢!”

一家子人,笑得人仰马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