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娘,夫人让您过去见她。”刚一走进姜府的大门,早已等候多时的嬷嬷就上前,手一挥,身后四位膀大腰圆的婆子分立四角,将姜雪宁围住,牢牢掐断了她逃跑的路线。
从小在庄上长大的姜雪宁几乎是一眼便瞧出了此刻的情况对她有多不利。但这可是姜府,又不是在乡下,这些仆从能将她如何?
“可以,但我要先去房中换件衣服。”姜雪宁扶了扶头上的发钗,“随后就过去见母亲。”
嬷嬷挡在面前,一动不动,脸上挂着微笑,但眸中的鄙夷不屑隐藏,“夫人说,让您一回府,立刻过去!二姑娘,请吧。”
姜雪宁一瞬间气血翻涌,心中怒火逼红她的双目,“你什么意思!”
“二姑娘进去就知道了。”嬷嬷丝毫不惧怕姜雪宁,她可是夫人的娘家人,自小照顾夫人长大,又陪着夫人嫁到这姜家,就连姜雪蕙也是她看着长大的,见到了她,都会恭敬的叫一声桂嬷嬷。
“母亲。”跟着嬷嬷的脚步一路走到姜雪蕙的院中,看了一眼院里熟悉的面孔,姜雪宁更加疑惑了,不就是偷偷溜出门被逮到了而已,到姜雪蕙院里干什么,她又怎么了?
“姜雪宁,你可知错!”一句怒斥径直打断了姜雪宁的思索,孟母怒气冲冲的走到她面前,“你怎么对得起你姐姐!”
姜雪宁一愣,扭头看向内室,不屑的嘲讽道,“怎么?她又闹着不活了?这次用的是哪一招?还是装病吗?”
“逆女,你说什么混账话呢!她是你姐姐!”孟母想过千种万种情形,就是没想到姜雪宁会说出如此不念及骨肉亲情的话。
“姐姐?您确定?”这几个月里,姜雪宁的所见、所闻、所感,每个人每件事都在明着暗着告诉她,姜雪蕙占了她的嫡女位置。但是姜雪蕙呢,像个没事人一样,每次见了自己,还有脸笑,真是恬不知耻、厚颜无耻!
“她去看你,给你带了礼物,你却纵容恶仆,让生病的姐姐等了你三个时辰,连午膳都没用!”孟母举着手中的嵌玉花红蓝宝石双珠纹金发簪,“这是她花光了自己的私房钱,请了工匠特意为你打造的。”
姜雪宁盯着那只发簪,宝石、白玉、金饰,姜雪蕙选的这个发簪完美的戳中了她的喜好,但她凭什么要领情,“这本该就是我的,何需她送!”
姜雪宁愤恨中又饱含委屈的怒喊惊醒了姜雪蕙,“妹妹。”大脑来不及运转,嘴巴已经抢先一步喊出深埋心底的那句话。
“大姑娘,你刚刚醒来,快躺下,起来做什么!”玫儿的阻止又是无用功,姜雪蕙压根不听她的。
“母亲,妹妹。” 少女淡雅脱俗却略显赢弱的面孔上,细腻如玉的肌肤没有任何红润,只显出一种病态的苍白,就连嘴唇也没多少血色。
“你怎么出来了,小心着凉。”孟母关切的扶住姜雪蕙,显得在一旁伸手的姜雪宁格外多余,根本融不进她们母女情深的氛围里去。
“母亲,今日之事与宁妹妹无关。”姜雪蕙拉着孟母的手,抓紧机会就是解释。
“怎么和她无关,若不是她心中对你有怨,那恶仆怎么敢如此怠慢你。”孟母心中认定姜雪宁随了婉娘的品行,处理起事情来难免偏颇。
“母亲一口一个恶仆,敢问她做了什么,让姐姐在房中等了三个时辰,这很久吗!”
“三个时辰,我家姑娘何时这么等过,这不算久吗?”护主心切的玫儿开口打抱不平,“我家姑娘还生着病呢。”
“昔日我和婉娘在庄上,无人看管,无人照料时。别说三个时辰,就是一天,为了那一口吃食,我们也等过。”姜雪宁故意在姜雪蕙面前提起婉娘,她很是好奇,这位姐姐,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妹妹说得对,三个时辰并不长,我不舒服只是因为病还没好而已。”姜雪蕙继续解释道,“等我病好了,我带妹妹四处逛逛。”
“不必劳烦你,我这几个月已经逛遍了京城,熟得很。”姜雪宁拿起桌上的发钗,细细端详,“既然是送给我的礼物,那我就收下了。既然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一步,不打扰姐姐养病了。”
“你回来!收人礼物,哪有不道谢就离开的道理。妾室养大的就是没教养,基本的礼仪都不懂。”孟母的话总是能精准点燃姜雪宁的怒火。
“是啊,拿人东西,哪有不道谢的的道理。”姜雪宁缓缓转身,看着姜雪蕙挑眉,“姐姐,你自小养在母亲膝下,最是明理。你说,我该怎么道谢呢?”
嚣张跋扈的外表下是姜雪宁缺爱的心,自打回府以来,她所憧憬的、期盼的、梦寐以求的爱,从来没有得到过。父亲整日在外忙碌,此刻正是皇位更替的关键时刻,他无暇顾及刚回家的女儿。一心牵挂着姜雪蕙的孟母更是对她疏于关心,姜雪蕙倒是真心想去关心她,可惜各种阴差阳错,本就如履薄冰的关系真的快碎了。
“对不起,妹妹,是我占了你的嫡女之位。”姜雪蕙低头认错,但无法补偿。无力、愧疚、难堪、自我唾弃,种种情绪似刀刃般,一刀一刀的割在她身上。她很抱歉,她同样没有选择,姜府的颜面不能丢,至少不能因为她丢了。
“母亲,你看到了吧,姐姐说她错了。”姜雪宁握紧了手中的簪子,簪子尖端划过掌心,火辣辣的疼。本以为听到姜雪蕙的道歉,她会很畅快,很解恨,但真到了这一刻,她生出了无端的愤怒,‘装什么啊,既然内疚就把嫡女之位舍了,何必假惺惺?’
“够了,此事不要再提了,我和你父亲心意已决,不会再改变,你和蕙丫头都是姜府的嫡女,这样就是最好。”孟母略带不耐的拂开姜雪宁,“让你姐姐去休息,她受不得气。”
“这簪子,我也不稀罕要!”
孟母挥起的手臂正巧打在姜雪宁的手臂上,簪子顺着手臂向后甩去,尖端眼看就要划过姜雪宁的颧骨。
“小心!”
漂亮,第一次挨巴掌,第二次见血,第三次是不是就要断胳膊断腿了。一回生二回熟,姜雪蕙这次没晕,抱着鲜血直流的手臂,她甚至有闲心给吓傻的姜雪宁一个安慰的微笑,“妹妹,我没事,手臂而已,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