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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确认过感觉,是大侠的坐姿

李御医隔着纱帐为木回风仔细诊脉,足足诊了半刻钟才将手从木回风的手腕上拿开。

他摇了摇头,站起来向宗叶齐辉作了一揖,不卑不亢地说:“影王爷,郡主的失忆之症,请恕在下无能为力。”

宗叶齐辉面容虽是担忧,但他眼里流露的却是幸灾乐祸的窃喜之情。这已经不是他请来替木回风诊治的第一个大夫了,李御医的诊断结果与先前的三十二个大夫都一样是失忆之症,那就可以确定他这许久未见的女儿是真的失忆了。他本来还担心该如何哄骗这个明显对他有了提防之心的女儿再一次为他所用,没想到真是天降神助,失忆了不就可以任他利用了吗?

宗叶齐辉脸上的褶子卖力地刻画出他心中并不存在的悲伤,说:“李御医客气了,小女得了失忆之症是她自己没那个福气。”

李御医对宗叶齐辉的话不置一词,依旧维持着恭敬的态度被府内小厮们客客气气地送出了影王府,回皇宫复命去了。

“陛下,影王爷为了不把月影郡主嫁入皇家,把自己的亲生女儿找回来了。”李御医跪着伏在地上,向新鸿帝汇报他在影王府的所见所闻。

新鸿帝坐在龙榻上自己与自己对弈,两手一黑一白地执棋落子,他抬头看了眼匍匐在地上地李御医,说:“哼,宗叶齐辉这个狡诈的老狐狸倒是会钻空子,朕下旨将影王爷之女许配给我家小六,不过是想让小六掌握住控制天宫机甲的钥匙。他倒好,为了保住自己手里的控制权,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卖。”

他向李御医招了招手,将右手的白棋递给了他:“来,陪朕下盘棋。”

李御医执白棋,观棋局,白子龙形已显,有腾云之势,但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要他将龙形补全,令白子腾跃而起,陛下手执的黑子只要再落一颗子就能让白子成为笼中困兽,一战不起。

他将白子落在了本该由黑子落下的位置,只见新鸿帝将黑子一扔,笑了起来:“还是爱卿懂我啊。等宗叶齐辉的亲女儿嫁了过来,我就令人把月影杀了,到那时,掌控天宫机甲的血脉力量还是我们新鸿皇室的!”

“陛下英明!”皇帝都笑得那么开心了,李御医也不得不跟着笑起来附和。

这一厢,在李御医离开了木回风的房间之后,宗叶齐辉就撑着他那张假惺惺的脸走到了木回风的床前,假惺惺的说:“风儿啊,不要担心,爹相信你很快就能想起来的,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就又可以高高兴兴地在一起了。”

恶心!面对宗叶齐辉这样地演戏做派,木回风只觉得恶心,她只想吐宗叶齐辉一脸的未完全消化物,但是她还是一脸懵懂地看着宗叶齐辉:“你说你是我爹?”

“是啊,风儿,我是你爹啊。”

宗叶齐辉笑着点头,为了表示亲切,他还伸出手去抚木回风的额头,可手还没伸出去就被木回风打掉了,他的手尴尬的在空气中停顿了半秒,逡巡着缩了回去。见宗叶齐辉心里有火也得憋着,铁了心要扮出一副慈父的模样,木回风索性将裙摆一撩,两腿一架,摆出了一副吊儿郎当的坐姿,可木回风却觉得自己颇为帅气,确认过感觉,是大侠的坐姿。

她仰着头一副玩世不恭地看着宗叶齐辉:“你说你是我爹?你总该拿些证据出来吧。”

“这,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摆出这样有辱斯文的坐姿!赶紧做端正!”宗叶齐辉指着坐在床沿学大侠的木回风,生气地斥责着,他又指了一圈的侍女,说:“我是你爹需要什么证据吗?你生来就是我的女儿,不信你问他们,你们说:她是不是本王爷的女儿啊?”

周围的侍女都被宗叶齐辉吓坏了,从宗叶齐辉最开始指的那个侍女开始,像是排着队一样,一个一个挨个儿地跪了下来,一位穿兰花绣线的侍女长磕磕绊绊地答话:“回,回王爷,郡,郡主是您的女儿。”

看到这些侍女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样子,一股无端的愤怒从她心口窜了出来,珍珠似的眼泪从眼角滑落,她不复之前神气的样子,屈起腿抱着无声地哭了起来。

宗叶齐辉看着似乎被吓哭了的木回风,心里不由地笑了笑,不知轻重的小东西,果然吓一吓就老实了,心里这样想着,他脸上担忧的神情也是一刻都不曾下岗,无论他的女儿是否愿意,他都辛勤地扮演着他慈父的角色:“风儿乖,不哭不哭。哭丑了,六王爷可就不娶你了哦。”

“你让他们都走,我不想那么多人都看我哭。”

“好,你们,都下去!”宗叶齐辉一挥手,所有下人们都像鱼群一般鱼贯而出。

“你也出去,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见你就伤心。”木回风拍开宗叶齐辉想要再次覆上她额头的手,埋着头喊道。

“好好好。”宗叶齐辉别无他法,也就只好从房间里退了出去,对门外的侍卫恶狠狠的说:“看好郡主,若是她再不见了,你们就不用看见明天的太阳了!”

之后宗叶齐辉又再一次召见了李御医:“李御医,你真的可以确定小女是真的失忆了吗?”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还会欺瞒王爷不成?”面对宗叶齐辉对自己专业素养的质疑,李太医眉毛和胡子同时一歪,斜睨着宗叶齐辉,他两手交错着拂去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正准备拂袖而去,却被宗叶齐辉拉住了衣袖,借着衣袖的掩盖递给他一锭银子。

“李御医,我不是这个意思。小女失忆前因为一些小事曾和本王吵过一架,现在她明明失忆了,却对我极为抗拒,所以我才会想她会不会是假装失忆,并不是在质疑李御医的医术啊。”

李御医接过那锭递到手边的银子,向宗叶齐辉作了一揖,摸着胡子说:“郡主的脉象确实是失忆之症,错不了。王爷这种情况也不是先例,人的记忆虽然丢失了,但是那些曾经因为记忆而形成的情感和身体习惯还会残存,王爷也莫要心急,说不定郡主那天就想起来了,就不会再因为小事和王爷闹变扭了。”

宗叶齐辉听了李御医的话,不但没有宽心,还更加堵了,要是木回风记起来了,怕是会更加不由他控制了。

宗叶齐辉当年卖女求荣的事对于那些处在高位的人来说并不是秘密,身为新鸿帝心腹的李御医自然知晓,对于木回风为什么会如此厌恶宗叶齐辉他也能知晓一二,但宗叶齐辉既然说木回风是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才讨厌他的,那他也就说一些宽心话来恶心恶心他吧。

李御医也是两个孩子的父亲,想着家中那两个被全家捧在手心,还能在母亲怀里撒娇耍赖的孩子,李御医就为木回风默默地叹了口气,像宗叶齐辉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孩子来谋利的父亲全天下怕是真的找不出几个了。

房中纱帐内默默流泪的木回风不是被宗叶齐辉吓坏了才哭的,她只是,只是突然觉得十分悲哀。

那些跪在地上的侍女小厮,这些光明正大靠着自己能力养家糊口的人们,却要被一个抛妻弃子,靠女儿的鲜血来换取荣华富贵的小人一声怒吼吓得跪在地上,活得磊落的人死成白骨,而真正卑鄙的人却能嚣张的横行于世,这是个什么道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所以就眼睁睁地看着,这等不忠不义之辈阴谋阳谋地牟取德不配位的名利也无动于衷是吗?

木回风品尝顺着嘴角流进的眼泪,咸味,比她心里的滋味好。思及此,她终于又在这空旷的房间里展开了笑颜,无声中,她释怀了什么,又拿起了什么背在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