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应巧愕然,“殿下,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大人对我很好。”
萧婉以为她是受胁迫,还在为宋归慈遮掩。
“我知道你是大哥认下的义妹,他回青城山后给你寄了很多封信,都没有收到回复,担心你的情况便托我来看望。”
“我这才知晓你来此处后就没再露过面,连大门都没能迈出一步,那些信也是一封都没到你手里。”
“宋归慈这么把你套在府邸,分明就是行囚禁之意!欺负你一个孤女,他简直人面兽心!”
江应巧:……
她转头看向茂初,“大皇子的那些信,是被你们拦下了吗?”
见茂初回避视线,支支吾吾的样子,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江应巧无奈地暗叹了口气,同她解释:“是殿下想岔了,大人他没有囚禁我。”
“跟随大人回来是我自愿的。我不出门,是因为脚受了伤,不宜外出活动,至于大皇子的信……应该有些误会放错了地方,我回头找找看,会给大皇子去信。”
萧婉拧着眉,似乎还是不相信的样子。
江应巧神色坚定,“殿下,多谢你的好意,但大人他是真心实意对我好,请您不要误会他了。”
萧婉脸色变换,这才松口。
“实在是我心存余悸,他以前杀人如麻,可不是好人。”
江应巧嘴角的笑平了下来,目光变得有些凉。
“殿下认为手中滴血不沾的,就是好人?那徐小将军杀敌无数,也不算是好人吗?”
萧婉脸色僵硬了片刻,“本公主不是这个意思,此言是有些武断了,但你一定要小心,在他身边不会太平,以前云乔……”
江应巧恢复了和善的笑容,笑吟吟打断她:“总之多谢殿下前来关心,能解除误会就好。”
此时在外面站了片刻的两人,绕过影壁走进来。
“公主殿下来微臣府中闹了一通,还在微臣未过门的妻子面前斥责微臣,此举也不是好人所为吧。”
宋归慈神色自若,走在他旁边的徐均承脸色却颇为尴尬。
江应巧倒有些惊喜,难得他今天能回来的那么早。
萧婉被说得有些羞恼,接着看到旁边杀敌无数的小将军,更是没好气地撇了下嘴。
宋归慈先看向江应巧,见她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心中吹过一丝涟漪,随后睨了一眼旁边摸着鼻子的徐均承。
“你的人,你不管管?”
萧婉提高了音量,还是江应巧熟悉的傲娇气。
“谁是他的人,还轮得到他管我,小心本公主治你个失言之罪,哼。”
她提着裙子往外走,非要从两人中间撞着挤过去,宋归慈避开了,徐均承好笑地受了一下。
朝她的背影道:“消消气啊,小殿下。”
萧婉中气十足骂道:“要你哄啊!滚!”
徐均承抬手朝江宋二人抱歉道:“见谅啊,最近我爹回来就没去找她,气性大了些。”
“你那般对她举棋不定,她没将你踹开已经是很有公主的气度。”
徐均承被他回呛,眼中一下变得黯淡。
江应巧想起什么,突然一拍脑袋,“哎呀,我的汤!茂初你快去跟我看看!”
她急忙起身,匆匆往厅后面去,茂初跟上去又被主子叫住。
“什么汤?”
茂初倒退着朝他比划了一下,“海参,有四指这么粗呢!”
两人一下跑了没影,看来江应巧的脚是好得差不多了。
徐均承找了个位置蔫蔫坐了下来,苦大仇深地叹了口气,端起方才放在萧婉手边的茶水喝了一口。
“贺安,我也不想举棋不定,但你也知道我们家的处境,乐瑶已经嫁给了太子,若我再不管不顾要娶了公主,那在陛下眼里就不是功高盖主的事了,简直就是铁了心要摄政。”
宋归慈抄着手坐到江应巧方才的位置上,声音散漫开腔。
“今日议和的协议内容基本已敲定,不过使臣那边又提了一条要求,要是答应的话,他们每年进贡的份额再加三成。”
徐均承掀了掀眼皮,“所以那帮子蛮夷人又提什么要求了?”
“他们求娶公主殿下,去额鲁和亲。”
徐均承手中的茶盏猛地碎裂,眼中迸出冷厉的锐色,完全褪去平日散漫的样子。
“什么狗屁和亲,他们找死!”
宋归慈瞟了一眼地上的碎瓷,轻叹了声。
“将军,文雅。”
“你与武将论文雅?呵,我看就是还没把他们打服!”
宋归慈轻挑了下眉,要笑不笑。
“你为了公主,要重新跟他们开战?”
徐均承眉目冷然,“战就战,我此次率铁骑,定踏平他额鲁王庭!”
“哦,那你还挺勇猛。与千百雄兵对战都不怕,倒怕了一个日暮西沉的帝王。”
徐均承闻言愣了一下,紧紧盯着他。
宋归慈饶有兴致地欣赏完他的表情,悠悠道:
“我骗你的,使臣没有提和亲的要求,敲定好的协议已经递上去了。”
“你呢,就是太瞻前顾后,眼睛又看不到最前头,陛下都快没了,你忠君的对象也该换一位了,太子殿下应该很乐意和你亲上加亲,丰满羽翼稳固新位。”
徐均承瞪大了眼,像被他这几句话打通了任督二脉,眼神一下子清澈了。
“这,你说的,似乎很有道理啊。”
宋归慈三言两语开解完,唇角微弯摆了摆手,“好了,追人去吧,看牢了别再来我府上作乱。”
徐均承跟着他的话往外走,捏着下巴思索着,眉头拧作一团离开了宋府。
宋归慈起身摇了摇头,拂袖喟叹道:“糟蹋我一只黑釉盏,你们闹腾都是闲得慌,只有我是真忙。”
得抽空回来,才能喝上巧巧炖的汤。
然而汤这玩意放那炖着就好,江应巧没有去看顾,她叫走茂初是别有意图。
“说,大皇子给我寄的信都放哪里了。”
茂初被她拽着衣领,故作凶相的逼问,依然含糊其辞地装糊涂。
“什么信啊,我不知道,要不我去门房那边问问?”
江应巧挑起唇角,一脸邪笑道:
“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就把你昨天背着大人捞水池里的锦鲤喂给山云还帮它掩埋鱼骨削灭罪证的事,告诉大人。”
茂初破防了,急道:“别,姑娘可别去说,那些信大人都让我收起来,全部放西园废旧的书房里了。”
江应巧松开手,拍了拍他胸口微皱的领口,抬了抬下巴。
“带路。”
茂初迟疑了一下还是给她带路,心想比起得罪未来主母,还是得罪主子吧,日后谁拿捏谁,他可比居风那木头要门清。
西园江应巧不曾来过,不过看起来就非常荒芜,府中人基本不往这边来。
茂初带江应巧来到旧书房,从落灰的桌案抽屉里,拿出那叠信递给她。
江应巧粗略数了一下,嚯,大概二十来封,那萧烨写日记呢,快赶上每天一封了。
两人从书房出来,刚过了拱门,就见山云尾巴炸毛,叼着一条大肥鲤,从高长的草丛一蹿而过。
茂初眼尖,赶忙追了上去,压低声音喊道:
“不能吃了山云,池子里再少一只要被主子发现啦!”
江应巧好笑地看着茂初追逐的背影,再迈开步子,旁边响起一声木门的嘎吱声。
她转头看去,一扇老旧的木门敞开,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刚才山云好像是从那个院子里跑出来的。
想到山云炸毛的那副样子,江应巧脚步停顿了一下,转朝院子走去。
她缓缓推开掩着的门,里面杂草生的茂盛,只留下了中间一条小道堪走,像是被人长久踩出来的。
江应巧跨过门槛,沿着光秃的小道往那间老屋走,鼻子动了动,她闻到了一股酒味。
冷风吹过,长草簌簌作响,酒气更浓,似乎凑到了鼻尖。
身后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和鞋底磨过沙砾一样粗糙。
“小姑娘,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江应巧猛地转过身,身后空无一人,只有木门在轻轻晃动,酒味又飘远了,若有似无。
她捏紧手里的信,看向老屋,草丛低伏间,露出了旁边的一口井,她抬起脚。
“巧巧。”
江应巧再次回头,宋归慈站在木门外,眸色幽暗的看着她,如一片漆黑深潭。
“你不该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