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仍然只有这一顿吗?”有人鼓足勇气小心地问了出来。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是。”
如果事先有人告诉他们,所谓的长寿宴根本吃不到什么东西,甚至还可能饿死,不知道那些满怀期待的人还是否愿意来了。
在长寿宴上饿死,真是奇闻。
“我们,我们能去外面的村子里逛逛吗?”
牛头面具的人一直守在客栈的门口,“除非必要的祭祀活动,所有客人不得离开此间。”
而必要的祭祀活动,就是前一天早上的灶神了。
嘴上称呼的是客人,可他们觉得,他们更像是犯人。
“意思是我们一整天都只能待在这里?”
虽然整栋客栈楼建造的很宽敞,但是,让他们呆在这里,什么也不做,一种不安几乎滋生出来。
“那明日会有什么活动吗?”
“无可奉告。”
有桌前的客人突然站起身,反正东西已经吃完了,他匆匆上楼就关上了自己的房间。
这样的胆小鬼并不少,很快桌前就走了大半。
都各自回房把自己关住,觉得这样似乎就安全了。鸵鸟心态。
突然还传来了哭声,只见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少女此刻正靠在一个男人的身上,不断在嘤嘤嘤地哭泣,“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啊……”
这少女众人也有些印象,虽然不知道得的什么病,但是第一天开始就一直在咳嗽,脸色苍白,弱不禁风。
看起来接连两日发生的事情让这个少女崩溃了。
她靠着的男人似乎正是住在她的隔壁,此时显然被激起了保护欲,“放心,有我在,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少女不断地哭着,手帕都湿透了。
吕嫣也不想再看这拙劣的戏码,她吃馒头噎着了,现在要马上回房喝点水。
走之前她瞪了一眼旁边抢她食物的男人,把他那张脸牢牢记住了。此仇不报,她不姓吕。
结果,却神奇地发现对方也正在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看着她。
吕嫣心里一咯噔,但面上什么都没露,高冷地转身走了,直至上了楼梯,谢胥却也来了。
“我有话跟你说。”谢胥在吕嫣身后低声道。
吕嫣打定主意不理睬,头都没回。上楼梯的脚步更快了。
“早上,我发现了一些事情。”谢胥声音很低,楼梯上暂时也没什么其他人,所以应该只有吕嫣听到了。
吕嫣脚步还是顿了顿,谢胥这口气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线索。
不过她确实噎着了,直接用最快速度冲回了房间,先拎起水壶灌了一大口水。
总算舒坦了。
谢胥走了进来,吕嫣没好气道,“有屁快点放。”
“把你的纸借我。”没想到谢胥张嘴就是要东西。“我昨天看到你的包袱里有纸。”
吕嫣瞪着他,这人怎么能做到这么理所当然?“不借。”
谢胥看着吕嫣,其实他也在想要不要说出来,但这个地方,只有吕嫣是他认识的人。
他选择相信。
“我知道楼下那些牛头村民的身份。”谢胥说了出来。
吕嫣呆住。“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这里所有人村民都戴着面具,穿着一样的衣服,就连声音,都是经过面具处理变形的。
谢胥看着她:“我是认真的。”
吕嫣迅速扫了一眼窗户,门闩,确保都关严实了,“……你怎么可能知道?”
说真的,打扮成外面那种样子,就算是互相熟悉的邻居街坊,见面都不一定能认出来。
谢胥第一次来白鸦村,他说他认出了村民?
“白鸦村的村民档案,仍然归档在户部的户籍科,我来之前,把每个村民的资料都背下来了。”谢胥轻描淡写地说道。
对面吕嫣的表情仿佛石化了。
“包括他们每个人的肖像画。我全都看过。”谢胥望着吕嫣,就像他曾经轻而易举调阅吕嫣的档案一样,“每个村民的特点,身长,在我的脑子里都能一一对应。”
白鸦村共有村民九十六人。其中青壮年四十三人,其余为孩童和老人。
“这里戴着牛头面具的,只能是这四十三人中的人,他们不允许我们随意离开到村中走动,应该也是不想暴露其他的老幼村民。”
吕嫣看着谢胥,罕见的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话:“好,你,就算你把范围缩小到四十三,你又怎么可能认得出他们谁是谁?”
光听谢胥说背下了所有人的资料,记住了所有人的脸画,吕嫣就已经感到惊悚了。
这人真这么可怕?她宁愿是谢胥故意在弄玄虚。
可是吕嫣回想起了他的书房中,曾经让她看的那些,几千张的不同人脸。
吕嫣瞬间就有点应激后遗症了。
“餐桌旁边那个牛头人,走路的时候不小心露出了他的脚踝,在左脚踝的踝骨后侧,我看到了一块凸起的伤疤。”
马忠勇,43岁,幼时坡脚,不慎落入水塘,救起之后左踝处留下疤痕,形似豌豆。
“第一天晚上掷出长矛的那个人,他投掷的手法是常年握猎弓,弩箭形成的习惯,这个村子里只有一个人从小练习这些,就是这个村子唯一的猎户。”
张龙鸣,39岁,住在村头第三户人家,与村长的女儿刚刚定亲。
“还有那个带路的兔头……”谢胥说到这里,下意识注视着吕嫣的表情,还需要他继续说下去吗?
“不要说了。”吕嫣已老实,求放过。
“被他们知道,你居然识破了他们的身份,”她已经得到见识了,她现在只想当作没听见。“不管真假,你都活不了了。”
最重要的是,别把她当作配菜给刀了。
“指挥使大人神勇无敌,智计高超,从现在起,咱俩最好当作不认识……”吕姑娘堆上讨好的笑,“咱们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大家互不干涉,好走不送。”
吕嫣把谢胥往外推。
刚推了一下手腕再次被谢胥给扣住,谢胥声音低沉:“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现在就算推我出去,那些人也不会认为你跟我就是清清白白的。”
吕嫣觉得刚才那馒头好像还没被咽下去,胸前噎的一阵阵滚烫,一条绳上的蚂蚱?这台词怎么感觉这么耳熟?
之前在京畿衙门的密室,当着无头尸体的面,谢胥就威逼过她,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