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尚恩不在家中,只得有他的儿子代为领旨。
汪振海面无表情出了张尚恩的府邸,只留了哀嚎和不明真相的张家家眷。
张尚恩儿子眼神呆滞,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他爹怎么被革职了,更想不到他爹已经回不来了。
张右相知道了张尚恩被革职的原因,不免痛骂张尚恩不知好歹,不知分寸,仗着他的势,随意插手沧州军务。
朝中里外谁人不知,陛下尤其重视水军建设,竭力要打造一支可与南汉势均力敌的水军,拱卫沧州。
张尚恩一脚踢到陛下的心窝上,被革职也是他活该。
张右相哪里知道,张尚恩事件中掺和了旁人的算计。
十日后,张尚恩的死讯传到东都。
张尚恩的夫人直接昏了过去,几个子女以及五六个妾室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说也是亲堂弟,就算不满张尚恩惹的祸事,张右相还是去了张尚恩的府邸。
来送达张尚恩死讯的人,他家主君受过张右相的提拔,在江州一座县城任县令。
县令得到百姓报案,核实死者身份后,知道这是张右相的堂弟,便让人收敛了张尚恩及其仆从的尸骸,请人运送回京。
张夫人操办起丈夫的身后事,布了灵堂,府里府外都挂满了白绸,还请了和尚超度念经。
张右相给堂弟上了柱香,安慰了几个侄子侄女几句,便让人把张夫人请到了后院。
张右相也顾不得张夫人悲不悲伤,直言不讳:“弟妹啊,尚恩开罪了陛下,这才被陛下革了官职,你大操大办尚恩的身后事,不是在打陛下的脸吗?”
张夫人直接开骂,“我相公人都死了,你还不让我把他的身后事办得体面!”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要不是你犯了错,陛下让我家尚恩给你找什么造船师,他也就不会去沧州。他不去沧州,他就不会死。”
“是你害了我相公,是你害了尚恩,是你害得我孩子没了爹。”
张夫人对着张右相又抓又打。
张右相落荒而逃。
张右相回到自家府邸,仆人便来说萧云荣来了。
“舅舅。”萧云荣喊了一声张右相。
张右相拱手行了礼,便问起了萧云荣来找他的原因。
萧云荣说道:“舅舅,小堂舅的事本王听说了,你要节哀呀。”
他有想过去张尚恩府邸祭奠一下张尚恩,可想了想,张尚恩开罪了父皇,他要是去祭奠张尚恩,父皇会认为他这是藐视他。
张右相询问萧云荣:“殿下不会是想去吊唁你小舅舅吧。”
萧云荣不暇思索点头。
张右相立即劝道:“为了殿下自己,殿下莫要去祭拜你小堂舅。”
萧云荣眉眼真诚:“他是我舅舅啊。”
张右相道:“殿下,你什么都好,就是太重感情了。听舅舅的话,不要去祭奠你小舅舅。”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萧云荣哪有不听的道理。
……
下了一夜的雪,东都笼罩在白茫茫之中。
太阳出来了,积雪慢慢消融,若有若无的水汽在雪地里升起。
隔日便是腊八,在东都腊八生日有喝腊八粥的惯例。
家家户户都在为腊八忙碌着,张右相望着院中扫雪,来来往往的仆人,顿感已觉一阵落寞。
他似乎很久没有想起张彦远这个儿子了。
张彦远少年时,每年腊八这天都会亲自给他端来一碗香甜软糯的腊八粥,亲切的叫着他爹爹。
“爹爹,我来给你送粥了。”
“爹爹,刚出锅的,趁热吃,不吃一会儿就冷了。”
“爹爹,爹爹……”
一声声爹爹中,张右相不知觉流下了眼泪。
彦远,爹爹想你了……
他的儿子,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正值青春年华,却连个后都没有留下。
张右相的手缓缓攥紧,苍老的眸子蹦出一抹恨意。
李槐,李柏,英国公府。
叫来贴身侍奉的长随,张右相吩咐了几句,长随立马去办。
夜里,一家典当行的东家被五花大绑堵住了嘴,悄无声息进了张右相府。
家家户户喝着腊八粥欢度腊八节,张右相府后院一间刑房里,只有甘书彦凄凉痛苦的哀嚎声。
烧得通红的烙铁抵在他衣不蔽体的胸膛,甘书彦咬紧牙关,血管凸起,五官面容变得扭曲。
十根手指的指甲被一片一片拔下,血肉模糊。
甘书彦痛苦到了极致,意识逐渐陷入了昏迷。
一桶冰水泼了下去,甘书彦又骤然清醒。
张右相负手而立,看着十字架上动弹不得的甘书彦,笑容阴狠,犹如地狱里出来的恶魔。
“甘掌柜,只要你在这份认罪书上签字画押,本相可以考虑饶了你。”
甘书彦缓缓抬起了头,呸了张右相,绝不让人对他屈打成招。
张右相很吝啬他给出去的机会:“是你不知珍惜,休怪本相无情。”
又一顿刑罚加身,甘书彦彻底失去了意识。
张右相说:“给他签字画押。”
随从照办,拿了一盒印泥,把甘书彦的手指放到印泥中抹了抹,然后一枚有着甘书彦指纹的红印跃于纸上。
陶家。
腊八粥是肖姝晴亲自熬的,家里下人不多,便在一处吃腊八粥过节。
陶宝吃了腊八粥,裹着厚实的棉衣棉裤,头戴一顶帽子,那张肉嘟嘟的脸虎头虎脑。
叫了几个婢女随从陪着他放烟花,家里也就这么个小主子,婢女随从们自然乐意陪着陶宝放烟花爆竹。
陶璋圭倚在门口,看着放烟花的陶宝,不禁想起了拂云:“拂云在就好了。”
他很满意李不言那个女婿,但养了十七年的小白菜被李不言拱走了,想起来有时候,陶璋圭还是有些会不高兴。
肖姝晴请把碗筷塞到陶璋圭手上,“去洗洗。”
她实在受不了陶璋圭这副模样,明明是他使劲儿把拂云往李不言那塞,结果女儿嫁出去了,他到时不时做出这模样。
女儿找到一个顶好的女婿,可以依靠终身,这是一件好事。
陶璋圭叹声:“你们女人不了解我们当父亲的心情。”
肖姝晴懒得理陶璋圭。
陶家一片热闹欢快,沉浸在过腊八节的愉悦当中,浑然不知一个针对陶璋圭乃至陶家的谋划将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