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肃和高秘书一起离开。
林玉兰并没有因为高秘书的出现而影响心情。
肉在火锅里面冒着热气。
周京云给池兰兰夹了肉,林玉兰笑眯眯地看着池兰兰:“你要多吃一点,你现在是一个人吃,两个人消化。”
池兰兰点头,她学了医,照顾自己这种事现在还是挺在行的。
周肃来到医院,周本禹高烧刚刚退下去,脸上的皮肤还透着一种不自然的红。
他睡得迷迷糊糊,旁边的护工一看到高秘书,马上起身让开位置。
周肃看到床上状态明显衰老的老人,问道:“医生怎么说?”
高秘书摇头:“医生说人都是靠着心态在活。”
老领导一把年纪了,突然信念崩塌了,贾丽珍被查出来几十年如一日,在做着背叛的事,可他却不知道。
再加上,最近宋女士结婚,老领导本来就处于一种低迷的状态,现在又加上一把年纪,治家不严,可不就是雪上加霜了吗?
周本禹家里什么情况?
周肃没兴趣知道!
他漆黑的瞳仁倒映不出情绪:“我去医生那里了解情况。”说着,他转身走开。
高强之所以会去请周肃过来,也是知道老领导在意周肃。
医生看着周肃,摇头说道:“病人情况不太好,本身情绪调节不好,身体机能在不停下降,更何况年纪这么大,人到年纪,就全靠心情和药物在支撑了。”
“尽量多陪伴吧,年纪大了,陪伴胜于一切。”
周肃安静地听着,淡淡点头。
医生说完,没听到病人儿子说其他的话,便去忙自己的事了。
周肃从医生的办公室出来,又回到病房,周本禹刚好醒过来。
看到儿子从外面走进来,他的目光期待地看着周肃。
周肃没说话,而是走到床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本来应该是最亲密的父子,却如陌生人一样。
只是淡漠地扫了一眼,都没有开口说话!
周本禹知道,儿子的心里怨恨他,毕竟从小一直跟着母亲,他年轻的时候忙,家也管不了。
后来在周肃遭受所有打击的时候,他都不能及时伸出援手,现在他就是咎由自取,怪不得任何人。
临到老,才满心满眼地毁断肠子。
高强觉得自己好心办坏事,干巴巴地朝着周肃看过去。
周肃这才说了一句:“身体不好就尽量休息。”
他坐在这里也没有急着回去的意思,这一点,令周本禹欣慰了一些。
他的目光朝着高秘书看过去,高秘书识相地转身走出去。
病房里特别安静,只剩下父子两人。
周本禹一直没说话,但是他的目光期待着看向旁边的热水壶。
周肃看到了,起身倒了水过去,但是,周本禹这个时候要坐起来,动作也有点困难。
周肃伸手过去,将他扶了起来,一手扶住他的后背,一手把水送到了周本禹的唇边。
周本禹就着这个姿势,喝了两口水,便挥了挥手,心里太难受了,难受到他的咽喉都难以下咽。
看着老爷子这情况,确实是不太好。
周肃把碗放在桌子上,把人扶着放下,便默不作声地坐在一边。
因为他的身上流着周本禹的血,在他需要的时候过来照顾他,算是他的责任。
但是他不想为他付出更多的或者是其他不应该付出的感情。
父子俩现在这种对面相识不相谈的模样,让周本禹的内心产生深深的挫败感和痛苦感。
他不知道,该如何去改变他们父子间的局面。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哪怕他现在想要改变,也有心无力。
周本禹躺在床上,舔了舔唇,又捏了捏手指,不知道该如何把自己内心的话说出来。
他想一想说道:“我抽屉里有一本书,你帮我拿出来。”
周肃起身从抽屉里面拿出了一本书,他淡淡地扫了一眼。
《铁道兵纪念册》
他将册子放到周本禹的手边。
周本禹的手摸索着这泛黄的纸页,好一会儿,颤抖着声音说道:“我这辈子,无愧于国家,却愧对你和你母亲。”
周肃根本不想听他提这些老菜,只是用淡漠的眼神看他一眼,问道:“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想表达什么?”
周本禹的眼皮缓缓地抬了起来,浑浊的眼看着周肃,缓缓地启动薄唇:“时光不能重来,即便我现在后悔,我也回不到过去,从一开始,我就错了,到后来,也是错了。”
他这辈子,脑子里只有工作。
他爱的人确实是宋令淑,但是在他们分开后,他把悲痛作为工作力量,一头栽到工作中去了,丝毫没想过,要去挽回,弄清楚。
他觉得他为贾令淑承担责任,给了贾丽珍想要的周家夫人的名头,其他的,他也不想管了。
所以他这辈子努力到最后,过的就是这种混乱的生活方式。
周肃看他颤抖的手拿着书,眼里都是复杂的情绪。
他并不想被他这种情绪所感染,看向外面,夜色已经很浓了。
妻子和儿子,儿媳妇,母亲这时候应该已经吃完饭回家了。
他退后两步,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周本禹的手在书册上面摩挲的细微声音。
他翻开纪念册,看到有好几张关于他的照片。
第二页下面,有一张是他年轻时在隧道里抢修塌方的照片,那天也是大儿子出生的日子,他不在妻子的身边。
以前,他总是冲在第一线,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却也挽回不了晚年的凄惨。
现在想起来,周本禹眼眶有泪水在流。
宋令淑当初嫁给他,真的太苦了,苦了一辈子,他对不起她一辈子。
翻书的动作突然停住,好一会儿都没有任何声音。
周肃这才微微抬眸看了周本禹一眼,发现他正老泪纵横,静静地坐着。
周肃抿了一下唇,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不是一个好丈夫,不是一个好父亲,在他的心里,这个父亲从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没了。
对他来说,只有这样的概念。
尽管别人都说他父亲有赫赫战功,但是他在边塞受苦的二十多年时间里,父亲的赫赫战功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他没享受任何的荣光。
所以,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今天他之所以会站在这里,完全只是人性的使然,作为他生物学上的儿子,尽一份孝心而已。
所以,想要让他跟在周本禹的面前表现出多好,多亲切,那是不可能的事,反正他是做不到的。
后来周本禹自己坐着坐着,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