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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书院 > 武侠修真 > 嘉佑拾遗录 > 第27章 幸运的小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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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开皇九年陈灭,隋文帝并省江南州县,罢郡置州。废钱唐郡而置杭州,“杭州”之名首出。隋炀帝开凿南运河,杭州成为贯穿中国南北大运河的终点。至唐代中期,杭州成为“珍异所聚、商贾并辏”的商业都市。五代时,杭州作为吴越国首都,逐渐演变成为江南富庶之地。北宋期间,置两浙路,杭州为路治所,时人均以旧名称之为“钱塘”,后金兵南下,京都南移至此,史称临安,那是后话。

吴山紧临钱塘江北岸,西北面向西湖,东南绵延伸入杭州府城。大诗人苏东坡知杭州时就曾说“天目山千里蜿蜒而东,龙飞凤舞,萃于临安。”

吴山好像是一只梭镖,锲入杭州城内,东、南、北三面俯临街市,西面与万松岭相接,其风貌在西湖群山中别具一格。吴山林木葱郁,怪石嶙峋,洞泉遍布,地形曲折。

小竹子自别了师叔,沿途不敢耽搁,急急赶路。起初还担心冷铁心会再追寻上来,过得十来日,连这份紧张也没了,一路虽然少了游山玩水的兴致,但他从小一个人自在惯了,倒也不感寂寞。

其时隋炀帝开凿南运河后,汴京至杭州水路甚是通畅,出汴京二十里便可到汴河码头,汴河直通运河,至临沂入大运河,一路南下,月余便可至杭州。小竹子天性喜好自由,受不得漕船上的拘禁,走了运河更加见不到师傅,因此走的旱路,用时要比船上多了十余日。

出得杭州西门时太阳已经落在山峰之后,已经是十一月天气,黄河马上就要冰封,但到了浙江,天气晴好时,却仍十分温暖,小竹子走到吴山山腰处时,额头已然见汗,他拾级而上,不住抬头望向前方,眼见得天黑下来,前边一片模糊,只见得到隐约地一片房舍。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来,那就是家的感觉,小竹子不知道父母是谁,他一岁时被山下的宝成寺僧人收留到寺中,在那里长到四岁,若不是遇到师傅,他现在可能已经成了一名整日诵经礼佛的和尚了。

左侧的竹林被风吹成一片啸响,四岁那年,他随着寺里的三个和尚到这片竹林里砍伐细竹,砍过的细竹只留下倾斜的茬口儿和竹子的清香,小竹子不听僧人的劝说,在林子里胡跑,左脚踏在一根刚刚切下来的锋利的竹根上,洞穿脚掌带来的剧痛让小竹子几乎昏了过去,三个僧人被满地的鲜血吓得不知所措,任由小竹子在那里嚎啕大哭。

恰在此时,一对三十岁左右的中年夫妻路过此处,那丈夫见了,伸出左手食指在小竹子膝盖附近连点了几指,小竹子感到疼痛立减。他的妻子却从一名和尚手中取过砍竹短刀,轻轻一挥将竹根贴地切断,丈夫双手横抱了小竹子直奔上山去,他一副书生模样,脚力却好,小竹被他抱在怀中,竟是一丝也不晃动,眼见路边景物不住向后闪过,知道这书生脚步甚快,他的妻子跟在他身后,不住安慰小竹子。

山路向上行了三四里,便见好大一片屋舍,全是竹子所建,这片房屋背倚群山,面向东南,坐落在一片山腰的平地之上,周围苍松、翠竹环绕,环境甚是清幽。

中年男子抢进一间屋子,将小竹子放在一张桌面上,吩咐女人取药箱来,小竹子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心里害怕得紧,担心自己这只脚再也不能走路,便如府城里城隍庙的钱老汉,一辈子瘸了条腿,拄了根竹杖过活。

“这孩子运气,只伤了筋络,却没有刺穿脉管,否则的话小命只怕难保。”中年男子对妻子道,“便是这样,也要将养三四个月方可下地。”

小竹子见他妻子面貌端庄,一身布裙洗得干干净净,头上只插了根紫玉钗,面不施粉,却颇有风韵。

那书生对小竹子道:“顽皮童儿,下回可记得了,竹子最是坚韧,可做箭杆,你却踏了来玩,也叫你好好长个教训。”

夫妻两个手脚快捷,不多一时已经取了竹根出来,小竹子疼得死去活来,又见流了一大摊鲜血,已经吓得脸色惨白。书生倒不着急,给他清洗的伤口,又帮他包扎好了。女人已是准备好了饭菜,哄着他吃了,书生又将些药给他吃下,不一刻小竹子便昏沉沉睡去。

自此以后两个多月,小竹子由着夫妻两个照料,虽然伤口不免时时疼痛,但却是他有生以来过得最为幸福的时光。男子姓黄,名彦升,表字如白,是福建人士,原来是个富裕子弟,父亲原是个县丞,因病致休在家。彦升自小便在家接受诗书教育,父亲退职后更加督促严格,指望他能够像自己一样考取功名。

彦升天性聪颖,又刻苦肯学,十七岁时参加解试得了第一,被州推举到汴京参加第二年的春闱。他有个同乡叫做王世衡,二人虽不在一个乡里居住,但因为所居并不甚远,加之二人性格相投,经常在一起切磋学业,是以亲如兄弟一般。世衡也顺利过了解试,二人相约一同进京参加省试。

春闱乃是尚书省礼部主持的第二级考试,黄彦升虽然未能夺得头筹,但仍是名列前茅,只等着参加殿试便可取得功名。同乡王世衡却名落孙山,未能获得殿试资格,世衡闷闷不乐,彦升自然要殷殷劝慰,哪知世衡却说自己的文章做得花团锦簇,定是因为没能给房师缴纳花红,着意笑纳,因此才被打了下来。

彦升知道他的本事,听他如此说心里也有些狐疑,但想到自己并未做那些龌龊之事,如何便得了便利,世衡见他疑虑,只道一切皆是命,劝他只管安心应试。

哪知彦升是个正直之人,眼睛里最是揉不得沙子,兼之世衡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定要替朋友把一切计较个明白,也是有一份自清的心理证明给世衡看。

第二日,彦升竟然当庭击登闻鼓动,举报学官考试不公,说“礼部学官不公,校试诸生,升补有私验”,并称“凡试而中上者,非以势得,即以利进。孤寒才实者,例被黜落”。皇上收到举报后,觉得事关重大,“疑程考有私”,便将此案交由开封府审理。

彦升在举报中,揭露了礼部殿试过程中的种种不规范的行为,称京师贵戚富室等,买通国子监直讲、判国子监事等,从而得以升补;并称参知政事某某之子也曾走后门,一些官员“私荐其亲知”。然而,时任开封府知府的许将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反而认为福建一帮子弟是为泄私愤滥行举报。因此,不仅将那些被举报的人无罪释放,还把王世衡抓了起来“抵之罪”。

黄彦升没有想到官官相互至于此,于是拚着自己的功名不要了,结合起一群福建子弟再次击响登闻鼓,这样一来,反而把事情闹大了。皇上认为其中必有猫儿腻,于次年二月下令将此案移送御史台,由御史中丞及监察御史里行等会同审理。王世衡又揭发说许将也曾向官员推荐亲戚朋友,所以对自己进行打击报复。于是,御史台下令将开封府知府许将,参知政事、判国子监事、国子监直讲等人都逮捕下狱,其中少不得有人承认曾请托国子监直讲,帮助其得以升补。事情终于水落石出,但黄彦升两次击登闻鼓,皇上法外开恩,同意福建一般告御状的书生无罪,但所获功名也俱剥夺。

彦升、世衡等一干子弟原都怀着一腔热血,抱负满满,哪知就这样铩羽而归,这些人个个均是诗书满腹,聪颖达顶之人,受了打击个个对官场政治灰心失望,原来那份对功名的渴望之心再也休提。

回到家乡再受到家中老人、县里、州里一顿训斥,更觉心中那种委屈无处申诉,便自然生出了遁世之心。这些人家中均是官宦或者当地大户,并不缺少他们的一分力气,心中积攒的郁闷无处化解,总要找个宣泄之处,这些人各自经常书信往来,渐渐的都想到了一起,要学那晋代竹林七子风范。

魏晋时期的朝廷党争是促使竹林七贤为山阳之游的政治原因,而皈依老庄和玄风炽盛的时代文化,是竹林七贤相聚山阳的思想上的推力。七位名士都以皈依老庄、崇尚自然为高,并将清虚自然、返璞归真作为自己的行为准则。相似的思想领悟使得他们在清谈清议之时能畅所欲言、相谈甚欢,从而获得了一种思想上的自由。

宋代皇家也崇尚道家文化,这种影响最终扩展到了民间,是以宋代文人也多有以道家思想为主观崇拜的,过了三五年,这些人终于汇聚在一起,却选了西湖边上的吴山作为定居之地,好在各人都有资财,逐渐地形成了规模,他们也都到了婚配的年纪,各自成家,独立而居却相距不远,最终成了一个民间相当隐秘的组织,唤作“竹林会”。

王世衡年纪最长,而又最有影响力,成为了会长;彦升却是机敏多思,成了会里的军师。成立十多年来,竹林会却不像竹林七子那般完全隐于世外,不与世俗往来,他们积极参与社会、民间甚至官家的活动,所作所为均保证了公平、自由,专为那些饱受官场欺侮、贪官诬陷之人打抱不平,着实做了许多有影响的大事。只因为他们行事谨慎,做事公平,所以虽然为民众期许,却极少有人知晓。

再说小竹子得了黄彦升夫妻二人照顾,过了三四个月的安闲生活,其实两个月后他便可以拄杖行走,但小竹子自小便跟一帮整日吃斋念佛的和尚一起生活,实在无趣,现在夫妻二人待他如同儿子一般,一来可怜他自小失孤,二来小竹子不仅长得清秀可爱,更加聪明伶俐,讨人喜欢,于是心里也舍不得小竹子离开。夫妻二人婚后多年尚无子女,一商议,彦升便寻了一日到山下寺中找了住持,言明要收小竹子为义子,这才择日成礼,自此以后,小竹子便随了夫妻二人住在了山上竹舍之中。

眼见小竹子年纪一天大似一天,彦升自会每日为他做些功课,又把他引见给一众会友,小竹子自小没有父母,本于人情事故所知非多,但天性真诚善良,又得黄彦升夫妻二人多方教导,在众人面前颇识大体,是以大家都喜欢他。

小竹子除了每日里跟随义父学习功课,便伙同了一帮年纪差不多的孩子玩耍,王世衡找了彦升商议,觉得孩子们除了一些功课之外,还要学些强身健体的技能,便找了会中拳脚精熟之人每日帮他们打熬筋骨,经过三四年锻炼,这群孩子已经十二岁,个个颇有些才学,又粗知拳脚,会中一些不重要的事务便可安排他们来做,因为会里这些人都对科举没有兴趣,是以也不让这帮孩子去考取什么功名。

这一年竹林会因有一件大事要到汴京去做,王世衡便委了彦升去走一遭,彦升回家与妻子商量,说眼见小竹子年纪不小,这次上京不妨带了他去历练历练,妻子虽然有些舍不得,但想到丈夫说得有理,就帮父子二人打点行李,送他们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