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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面窗而坐,她的手中举着剩下的半瓶残酒,正在若有所思地望着垂落的夕阳。

不再是自顾自的笑了——这一次,貒藏收敛了今天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转而变得更加地沉默,比起杨栉熟悉的样子,要严肃得多。

“......重要的事情,自然是有的。”

她轻声地说道,声音很轻,却也足够稳重。

终于,貒藏转过头,视线看向了面前的杨栉——阳光透过大开的窗栅,暖色映在小萝莉的身上,泛着秋天特有的冉红。

二岩猯藏身着深绿的和服,房间里的阴影,将整个人全部漫住。

她身上的衣物和垂落的发丝,一齐落入了周围乌黑的阴影中。深色混入暗色,染向四方,变得朦朦胧胧,身形隐入阴影中的少女,此时,她的影子,就如同一只静静观察的狸猫。

唯有她的眼睛——在她身上所有的一切事物,都沉入夕阳外的世界之时,仅剩猯藏那雪亮的眼睛,依旧倒映着窗外的阳光。

那是琥珀的颜色,透明,泛着栉身上同样的暖色。

此时的两个人,一人处于阳光之下,一人处于阴影之中——阳光下的小萝莉,紧紧地握着酒杯,可爱,安静;阴影中的少女,一言不发,沉稳,思索。

少女轻轻一笑,手中的酒壶悬在半空,轻柔晃荡着的酒水声,窸窸窣窣。

不一会,这样的声音,便成为了整个房间唯一的响动。

她的眼神,如同壶中之酒一般,充满了烈性;却也如同潭中之水一般,深邃而不见底。

栉很清楚,那是长生者的眼神。

深邃感见得多了,对栉自己来说,这样的眼神,在幻想乡里,反而是十分正常的。

但都有所不同——

硬要说哪里不同的话——细细一想,栉觉得,她能看到此时猯藏的一些情绪。

但是,无论如何,自己都无法看清八云紫——

嗯......除此之外,栉所知道的长生者里,小恶魔的眼神,也很是特殊。

虽然同样的深邃,却只是代表她的经历足够漫长。小恶魔的情绪,有的时候,栉甚至一下子就能全部看到......

嗯,还有无节操的记者同志......

不过,现在这些,并不重要了。

现在最重要的......

栉抬起头,目光与狸猫少女的视线相交。

杨栉稍稍地眯了眯自己的眼睛,收敛住自己以前的锐气和锋芒。

是的,她现在是个小萝莉没错,看着毫无危险,人畜无害,但,自己也可以算是经历颇丰了——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有些情绪......是不适合现在使用的——杨栉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个弱者。

今天的经历尚且不论,虽然按理来说,栉被整的很惨......但是她自己其实并不是很在意这样的事情。她被许多人开过玩笑,文文,小恶魔,甚至是露米娅......

不过,那不重要,那是生活中的一部分。

生活本该就是有苦有甜,有笑有泪的。

杨栉需要这样的生活,因为,那是她以前梦寐以求的——开心,感到快乐,仅此而已。

“......既然这么说,你强行把我带出来,带我来这里,那就肯定了与那本卷轴无关,对吧?”

“......嗯。”

猯藏闭着眼,看向面前的这个小萝莉,看着她故作清醒推理的样子,少女弯了弯嘴角,轻轻一笑。

“不会是......与我有关吧?”

杨栉半开玩笑般地问道,闭着眼,双手抱着酒杯,喝了一口其中的果汁。

嗯,很甜——

“嗯,确实是这样的哦。”

“...咳...咳咳......”

栉感觉自己差点被呛到了......

貒藏放下手中的酒壶,壶中的晃荡声戛然而止。

她笑着点了点头,用手指抚了抚自己的鼻尖,看着杨栉,眼神里充满了玩味,似乎很想看到这个小萝莉接下来的反应。

呜,这样的眼神......

想起今天出的各种“事故”,栉的脸红了红,身体偏向一边,也趁势避开了某只狸猫的视线。

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太难受了......这让栉想起了自己被某个死乌鸦带上天翱翔的经历......

杨栉闭着眼,侧着身,抬起头,故意作出一副“傲娇”的样子:

“...我,我能有什么特殊的啊?值得你这个大妖怪这么兴师动众的......”

“红魔馆里的人类,很少见呢,杨栉。”

貒藏稍稍顿了顿,看着杨栉又把身体偏过来,一脸惊讶的表情,她暗暗地一笑——显然,小萝莉这样的反应,让貒藏十分满意。

“而且,你不应该是现在这种样子——据老朽所探听到的消息,你并不是个小女孩子,而是一个少年的模样,没错吧?”

这么说着话,少女稍稍偏了偏头。微微低下的脸庞被阴影覆盖,下垂的刘海,遮住了貒藏的一只眼睛。她的右眼依旧是充斥着奇异的情绪,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杨栉。

天色似乎正在慢慢暗淡,貒藏暗暗的笑容,也似乎慢慢隐入这片阴影当中了。

那样洞若观火的眼睛,让栉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你是怎么......”

“不要小看我们狸猫妖怪的情报收集啊~”

好像是觉察到自己的样子有点唬人,貒藏抬起头,身体稍稍向前挪了挪。这样,窗外的阳光,正好能洒在她自己的脸颊周围。

她笑了笑,那样的笑容,虽然还是令人琢磨不透,但却没有了任何存在的恶意。

她的决策是对的,暖色的阳光,让栉的神情变得缓和了些。

“依老朽猜......应该是被人所逼,用了什么药物,对吧?”

听完,栉闭起眼。瞳孔中的疑惑和奇怪,尽数隐于自己的表情里。

可恶...推测得八九不离十了......

自觉得似乎没有什么能够瞒过人家,小萝莉觉得自己有些无奈,又不知道该做什么......于是,栉只能选择坦诚,睁开眼,点了下自己的头。

“你天生适合做个女孩子呢。”

貒藏恶趣味地说道。

她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奇怪,微微眯着,神情狡黠,不断上下打量着这只杨栉——小萝莉,黑色短发,现代装束的灰色拉链卫衣,还因为袖子太长稍稍卷了卷......

“喂,你今天玩弄我的还不够多嘛??”

杨栉脸红了,内心里却有些小生气,抱起酒杯,掩饰一般地闭着眼,又对着杯中的橙汁来了一口:

“说正事,正事啊。”

见到某个萝莉貌似炸毛了,貒藏“玩味”的眼神便收敛了些,但她还是在笑着,顺势看向杨栉的脸。

看着她喝了一口果汁,偷偷看过来,被自己发现,又连忙喝一口掩饰的样子,少女暗自觉得好笑。

栉觉得自己被盯的有些发慌......丝毫没有察觉到杯子里的东西已经完全空了。

“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幻想乡的吗?”

“......”

嗯?

觉察到貒藏话语中的一丝隐意,栉就不再对着空空如也的杯子“持续输出”了——她放下小酒杯,低着头,眯起了双眼。

“......为什么问这个?”

“好奇而已。”

“嗯......”

我......是怎么来到幻想乡的?

用左手托着下巴,她细细地找寻着前世的记忆,古旧的记忆。

前世......来到这里三个多月,却觉得漫长。

漫长啊......

枷锁。

蒙着的双眼,看不清,只能听到车发动的声音。

看不清,看不清这个世界。

夕阳很漂亮。

很暖和。

枪响......

......

“......我之前,应该是死掉了吧。”

栉抬起头,眼神里透露着些许复杂的情绪——失望,难过,决绝——混在一起,这样的眼睛被貒藏所看见,竟让这只活过漫长时间的大妖怪,心里稍稍地颤动。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杨栉。

“......有故事......?”

这一次,貒藏的声音放轻了许多——似乎带了些许平等的敬意,大妖怪的些许认可。

栉没有察觉到,也没有说话,她只是点了点头。

“后来,后来......我好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浮动,轻飘飘的,放眼望去,却全是虚无。没有颜色,便索性闭了双眼——拿那个,那个,不喝这个。”

小萝莉拿起酒杯,递到貒藏跟前。看到貒藏顺手拿起旁边的橙子瓶子,杨栉示意了一下,指了指貒藏身旁的大酒坛。

“再往后,我感觉到自己不再是飘着的了啊......觉得奇怪,我就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我在万米之上的高空......极速坠落。那样的无力,我至今记忆犹新。”

手中的杯子充满了重量,栉看过去,貒藏斟了满满的一杯酒。

“算是命大吧,我没有再一次死掉。”

酒液澄澈透明,清流缓动,倒映着杨栉自己的脸庞——

她稍稍晃了晃酒杯,那张可爱的脸,随着水面支离破碎......

“我就是这样,来到幻想乡的。”

沉默。

许久的......沉默,直到貒藏出声,打破了此刻的静谧。

“......在你死后,来到幻想乡之前的那个过程......你还想得起来吗?”

貒藏眯着眼,神态了然,似乎是印证了自己的猜想一般。倾着身子的她,长发柔顺的飘着,一点点滑落在木质的地板上。

少女取下了自己的树叶发卡,细细端详着。

栉摇了摇头。

“我...记不起来。”

“——总之,老朽有听说过,这种人死而复生的传闻......你应该是被‘重铸’了,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造就了幻想乡内的你。”

“‘重铸’?”

似乎是抓住了关键,自己来到幻想乡里的一切关键。

栉愣了一下,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她看向貒藏,表情中的急切,再也无法掩饰:

“你...你知道?‘重铸’又是怎么一回事?”

见此,貒藏闭起眼,低下头,第一次将眼神从杨栉的身上移开。

她细细的想着。

“老朽自己也不清楚,我只是听说过,并没有亲眼看见。”

狸猫少女顿了顿,正起身姿。

“你是我所见到的,第一个。”

“这...这样啊......”

不知为何,栉有些失落。

她抚了抚自己耳边的发丝,看着桌上酒杯中倒映的自己。破碎——却慢慢的恢复着,水面上,那个可爱的小萝莉,眼神中充斥着莫名的情绪。

貒藏眯着眼,想着自己所听到的,许久许久之前的传闻。

你也或许,有其特殊之处——

“重铸”这样的事情,如果不是意外的话......那必然就有着极其重要的目标,有着极其重要的使命。

而且,这样的灵魂刻印......大都与三途川有关......

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那样的考验,她......或许,该说是,他,能承受得住吗?

太孱弱了。

但是......尚早,尚早。

上百年?或者是......两百年,五百年......?

紫那家伙......下了一手多大的棋啊??

貒藏看着面前的这个小女孩,她没有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去——她突然就觉察到了——

命运的血线,正在一点点的,向着这个小家伙的身上汇聚而去。

血红色的,生命线。

“身为大妖怪的你,也不知道吗?”

话音响起,拉回了二岩猯藏的一切思绪。

“......抱歉,在想事情,老朽失态了——”

貒藏没有多说话,右手举起酒杯,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酒,她不知该如何说出口,只好闭着眼,摇了一下头。

“我也不知道......拿去吧。”

少女伸出左手,“嘣”地一声,小范围的烟雾四散而去——

她拿着烟雾中的黑色手枪,甩了个漂亮的枪花。

下一刻,枪口朝下,枪柄伸在栉的眼前。

貒藏一笑,眼神和善地示意着。

那样的眼神,像是和解,又像是认可。

栉抬起头,半晌,她接过了那把枪,那把铃仙送与自己的礼物。接过物件后,小萝莉看了一眼貒藏,看了许久后,再细细地端详了一番手上的枪。

然后,卸下弹夹,卸下套筒,卸下枪管,卸下子弹,卸下扳机组......

“.......喂喂,没必要这么小心吧??”

看到某个小萝莉如此小心的样子,貒藏哭笑不得,心中的那些乌云,因为栉的可爱行为,而尽数散去......

“害,谁知道你会不会把我的东西变成一片树叶啊?”

确认东西无误,栉满意的点了点头。她装好枪放入枪套,阳光的笑了一下,就抱起了桌上放了很长时间的酒杯。

“昨天打过那一架,你那简直可以说是恐怖的变化能力,做这种事情岂不是轻轻松松~”

“老朽没那么坏啦。”

貒藏举起酒,苦笑着摇了摇头。

“是哦,妈——妈——”

杨栉挪喻道。

“诶~~~~好女儿——唤老朽何事?”

貒藏坏笑着,不管栉话音里的挪喻语气,回应着。

“喂!!你这家伙还来劲了啊???”

小萝莉气的脸颊通红,她完全是没想到某个狸猫竟然是如此的......无节操......

“哼——!”

栉觉得自己再怎么说,也是自掘坟墓。

她不再应话,双手抱着酒杯,赌气般的喝下一大口,一口气喝完......然后,才后知后觉,有些事情貌似不太对劲......

在喝之前,一股酒香,顺着鼻子进入体内,却如呛肺一般的疼。

更别提喝之后了......

“...咳咳!咳咳咳!!——好,好辣?!!”

这汪清澈的酒水,进入口中,却似化为了一阵红烈的火焰,一路烧入心府,直达内部。

“你,你平时都喝这么烈的酒吗?”

眼里带着泪花,感觉到浑身都在热得令人发抖,杨栉泪眼汪汪地垂下头,问向面前的狸猫少女。

“是啊,怎么啦?”

貒藏面无表情的干下一满杯。

“......也算是你有勇气,这种度数,甚至没几个人敢闻,更别提大口喝了。”

她顿了顿,放下酒杯,抓起酒坛再满了一大杯。

“不过,你这个酒量......接下来要我要教你做的事情,你可得要给老朽承受好啊......嘿嘿嘿嘿......”

狸猫,无节操的笑着,笑声骇得杨栉身体一缩。

“啊......啊,啊?!喂,你,你想干啥?”

小萝莉,惊恐的喊着,泪眼汪汪,一脸呆萌的样子,让某只狸猫妖怪笑容更甚......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