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落地在挪国的特罗城。
挪国不是欧元国家,货币是挪国克朗。虽说日常基本都可刷卡支付,盛栀走到机场,还是顺手将剩下欧元换了克朗,以备不时之需。
从机场出来后,已经是大早上,她伸了个懒腰,“xander,我们先去酒店休息会,再想想去哪吧!”
谢北聿一路很自觉地为她推行李箱,淡淡笑说,“可以。”
两人打车到酒店。
酒店是盛栀在路上订的,两间房,位于市区五星级酒店。之前和李潇尤晶出来时,一路订的住处条件都很好,这会她也不想太苛待xander,便不管之前立的净身出户人设了。
好在xander事少,一路随着她走,没问什么。
特罗城不大,被峡湾和群山环绕。当下时间日照时间较长,还很幸运是晴天,在酒店放下行李休整后,已到下午,盛栀打算去坐坐当地有名的缆车。
这里路要滑一点,出去的时候,谢北聿递给她一副刚才特地出去买的冰爪。
盛栀笑着说谢谢,意识到xander每次周到的地方都很有用。
从酒店到缆车位置不算很远,两人步行前往。
盛栀昏昏欲睡的劲已经消散,她双手插着口袋,饶有兴致地看了圈周围景色。
“Anne,我很好奇,”谢北聿走在她身边,见她精神头活跃了不少,开口问她,“你平时会有生气这种情绪吗?”
来到这能偶遇她,已然算惊喜,现在他还发现,她在黑红半边天舆论的夹击下,状态很稳定,情绪也不郁闷。
“是人都会有这种情绪吧?”盛栀没想太多他为什么这么问,又思及自己,笑了笑,
“能让我生气的事不多,我生气的时候,一般不生闷气,都是冤有头债有主,直接发泄,可能挺招恨。”
谢北聿浅笑点头,又垂眼看着她,
“你怕被恨、被孤立吗?”
“恨?”或许是xander的问题,刚好和盛栀当下的际遇甚是巧合,她看向天边思索片刻,平静道:
“这天底下的情绪,或许都是各自的投射,这天底下的架呀,是吵不完的。吵架不如做事,反正我做自己的事,很快就忘了。”
“至于孤立,”她颇为认真想了想,“世俗意义上来讲,我也算被孤立过吧。”
盛栀勾了勾唇角,眼中有一丝狡黠,
“但非要这么说的话,就当我孤立他们了。”
谢北聿眼波流转,唇角漾起弧度。
这是他喜欢的盛小姐,一直是神采奕奕,
眼里有团跳跃的火种,手中有把所向披靡的剑。
若干年前,LA城舞台上她的一曲剑舞,他惊鸿一瞥,仿佛基因设置的程序,仿佛命定,怦然心动。
脚步无意识上前,他碰见她张牙舞爪地预谋打人,耐心细致地安抚同伴。
既“坏”也温柔。
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被挑动心绪。
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执念被激起,难以忘怀。
他在寻一个机会,一个正式认识她的机会。
在得知她要拍一个关于赛车手的电影时,谢北聿当即做行业调研,看财务报表,投资了新车队。车队将与这部电影展开合作。
比起投资电影,这是一个能与她并肩、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毕竟,他曾听说过,有些个要砸资源豢养她、用礼貌的形式邀她当金丝雀的家伙,遭到她的果断拒绝。
他不觉得盛小姐不爱钱,没人会不爱钱,但盛小姐在他眼中,更像《见青山》的经典镜头那样,一柄带了伐道杀气的宝剑,迫不得。他喜欢这种杀气,在围猎之中丝毫不减的杀气。
没想到,如今在地球另一端,他能提早与她相遇。
“那你呢?”盛栀想到先前他的自我介绍,反问他,
“你问我怕不怕被恨被孤立,那你怕不怕这些?”
谢北聿耸耸肩,平静道:“管他们去死。”
盛栀哈哈一笑。
两人走上了通往缆车方向的桥面,远处雪山连绵,峡湾宁静壮阔,仿佛冰雪仙境。
或许是某种心照不宣,又或许是之前沿用的人设作祟,他们没聊彼此的过去和现在。
他们开始聊生命、死亡、世界尽头、人类社会、动物世界……
尽聊些虚的。
但这些虚的东西,反而像这天边靠近北极的柔和的橙粉色日光,过滤掉人身为社会性动物的框架和锋芒,浮现出一个人本真的模样。
他们似乎都不爱去评判任何事情,不固执,没有说教欲。
只有静静地聆听彼此的声音。
正是如此,盛栀发现,和他待在一起的感觉其实还挺舒服。
她不能确定,这种舒服的体验是他出于本能,还是刻意为之。但此情此景,她不想有太多心防。
只是,面前这个人具有攻击性的外表下,那份与她隐约相契的游戏人间和恣肆疯狂,她并未想去揭开、触碰。
到了乘坐缆车的地方,人不算多,两人很快乘上。
缆车一路上升,视野中是愈发广袤的特罗城景致。
谢北聿和她站在一起,突然握住她的手。
盛栀的手蜷缩了一下,但没有甩开他。
“Anne,”他温热的手摩挲着她略冰凉的掌心,声线温和懒散,“你手心有薄茧,怎么弄的?”
他突然不甘心,不甘心这趟旅途中,盛小姐要一直戴着面具面对自己。
盛栀瞅了他一眼,笑了笑,“开出租车开的。”
谢北聿唇角扬了点弧度,没说什么。
缆车几分钟便到了山顶。
此时,特罗城进入了蓝调时刻。
城市灯火、清澈峡湾和覆盖着白雪的群山,都笼罩在深邃静谧的蓝调光辉中,无垠蓝天中一缕澄粉夕色渐渐融化,纯白色的海鸟在近处轻轻点地,宛如身处童话世界。
两人站在山顶雪地里。
“我的金主小姐,”谢北聿手指纠缠着她的指尖,又倏然撑开她的十指,以一种掌控的姿态扣住,
“刚才我们说了这么多,来说说你的过去,如何?”
盛栀看着两人交扣的手,笑了出来,似乎被他时常转变的称呼逗得失笑,“你想听什么?听我怎么和我前夫离婚的?”
谢北聿眉骨微抬,黑眸弯起,“也行。”
既然进了这个角色,对方还叫自己一声金主,盛栀哪有这么容易开口,
她心思忽起,手从他手中挣脱开。
但三秒之后,她又抓住了他的手。
谢北聿的眼里总算带了点疑惑。
盛栀用柔软的指尖,轻轻摩擦着他的指缝,横扫着他的指关节,
嗯,是一双好看的男人手,手指修长干净,骨骼的每一寸弧度暗蓄着劲力,脉络分明,青筋蓬勃。
这样的手应该十分够用。
她指尖触碰着他的手背,沿着青筋,一路向上抚摸。
谢北聿眸光微动,心底陡然生出一股颤栗。
盛栀笑意带了不易察觉的戏谑,“金主有义务告知自己的过去吗?但你不也没说自己的过去?”
颤栗如同细微电流,密密麻麻钻进他的心房,在她指尖要离开的时候,他及时扣住她的手腕,
“你想知道我的过去?”
他沉沉的嗓音带了诱引,目光与她交缠,“那,欢迎你来探索。”
台阶架在这里,盛栀注视着他,承接着他的侵略目光,隐隐不甘示弱,
她缓缓靠近他,抬起下巴贴近他耳廓,轻轻吹了一口气。
如兰气息钻进他耳里,谢北聿陡然一僵,喉结上下滚了滚。
盛栀调情一般地,在他耳边轻声道:“你要我探索你,万一被你仙人跳怎么办呢?”
如果抛却世俗里的一切条条框框,她意识到自己对他,相当于对一个美丽健壮的雄性,有着最原始的冲动。
欲念仿佛塞在潦草打结的盒子里,在这样的情境里,一不小心被挑开便覆水难收,所以慢慢拉长战线。
但有人似乎很不经撩。
在她耳语完,谢北聿蓦然伸手揽住她的腰肢,攫住了她的视线,慢腾腾道,
“那你会怕吗?”
幽邃的视线不言自明,盛栀迎着炙热的目光,感受到了愈发明目张胆的危险。
但她不怕危险,缓缓点头,像是这雪地里的精怪,
“怕呀。”
谢北聿恶劣心思乍起。
他多么想看她失控,看她为他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