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就常听我亲爱的妈妈说,人都是在苦难的经历中学会成长的。所以要习惯去吃苦,更要能从吃苦中学会获得。
那时候我还很好奇,为什么就不能用其他的方式呢?
吃苦有什么好的?
我整天躺在病床上跟个汤药罐子一样的吃苦续命,也没见有多愉悦欢欣。更没见到成长到什么地步去。
所以我一直对这类的苦口婆心嗤之以鼻。
谁会愿意吃苦呢?不都是被迫的嘛。
安慰安慰自己能获得些虚无缥缈的成长,总比闷声吃大碗吃,搞得最终生理心理双双都苦不堪言的落败当败犬要来得强吧。
反正我也只是个终日都只能在病床上躺着的病患呗。
等哪天老天爷终于想起我来了,带我走的时候哪还会有什么闲情雅致来跟我谈什么人生道理了?
所谓人生啊,不过都是在老天爷的眼皮子底下讲点自己的那点门门道道。至于走的时候是光辉灿烂还是讳莫如深,在他的道理面前都不重要。
以前的我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现在,我仿佛能明白一些了。
亲爱的妈妈,是女儿误会您了。
您的良苦用心,女儿终于明白了。
您过去教导我的道理,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在为了现在的我铺路呀。
苦,是真苦啊。
成长,也是真成长啊。
我究竟是鼓起了多大的毅力,多大的勇气,才能安然地接受现在的姿势。
我说,我只是有些难以维系此前的平稳状态。
你也知道嘛,我全身内伤的 debuff 还在那放肆地肆虐呢,魔力的最后一丝早就被消耗得所剩无几。
但是吧,就算是这样内在和生理的双重效应的叠加下,才让我有些两腿微颤而已。可我真的不是走不了路啊!!
真的不需要你用这样的姿势带着我在丛林里穿行啊!!
球球你给我消失,消失啊。
不许看,不许笑!!
我今日份的脸,看来是要在这里丢个干净了。
呜呜呜……
“你,你不要怕。我们已经跑出很远了。他们不会追过来的。”
嗯。
我没有在怕啊。我真的没有在怕啊。
所以你能不能放我下来了?
倒是开口说话啊我自己。吞吐半天了没憋出来一个字。
咋的,现在连张个嘴说个话都这么困难了?!
不不不,这一定是我深受战斗后遗症的冲击才会如此的。一定是这样!!
是说,这世上绝对不会有任何一个女孩子能拒绝得了浪漫的仗剑天涯。英俊的,潇洒的,帅气的,风流的。怎样都行啊。
纵然是有逃命的狼狈事实在,也断无可能遮掩自己怦然的心跳。
本该是这样的才对。
可我的第一次,居然是给了这样的大丫头。
这么说好像也不对。
我在医院里躺着的时候,我的爸爸妈妈,照顾我的护士姐姐们和那些个糟老头子的医生也经常需要移动我来着。
可感觉完全不一样啊。姿势也不对吧。
会有人是给要移动的目标,抱紧在怀里来肆意奔跑的吗?!不是应该你拉着我,我在后面跟着跑的吗?!
我小说看得少,总觉得被骗了。
这,这是什么感觉?这难道,就是心动的感觉?这对吗?这不对吗?
完了完了。彻底搞不清楚了。我自己都能感觉到脸在滚烫了好吧。
真是越说越疯魔了。
快闭嘴啊疯女人,快想想正念心神驱除负面精神状态的口诀。什么开头的来着?
啊啊啊。想不起来啊!!
“你,你为什么要抓自己的脸啊?你怎么胡乱挥手啊?是不是哪里很痛?”
“你等等,我们马上就到了。”
我求求你。你不要再加速了啊。没看到我脆弱的精神正在随风飘散吗?!
知不知道我努力掩面的行为是为了谁?
本来我就在为了眼前这没办法顺利开口的事实而苦恼不已了。这大丫头居然还用这种卑劣的方式让我更进一步地找不到开口的可能。
天知道我是费了多大的劲,才能控制住自己的双手是抓着自己的脸而不是抓着她那对……是说,这都要和我的脑袋一般大了吧?!
现在唯一的好处就是我感受不到那些作祟的寒冷了。
多亏了这……这肯定不是什么好处吧?!
而且还在我眼前噗呦噗呦的……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啊?!
最可恶的,还是球球这个臭东西。这家伙根本就是不管我的死活嘛。
哎哎哎。我说你那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喂!!
****。跟眼前的崇山相比,我这简直就是土坡。不,土垒啊。
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修容券呢,我需要大量的修容券。现在立刻马上就要!!
「建议:请平复自己的精神状态,避免落入崩塌的局面。」
给我闭嘴!!
好小子,你倒是站着看戏不腰疼的。信不信我告你的刁状?拆穿你是个好色玩意的事实?!
可恶啊。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原来,苦是有很多种形式的。
至少,要用力绷住自己的双手,违背自己的内心就是一种苦。
更不用说直面那高山了。那些原本难以想象的弥天大苦,今天我算是饱尝了。
「交流:你已经发癫发了一路了。」
我****(精灵语粗口)。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目不转睛地盯了一路。你也不是什么好鸟!!
大概是看我扭捏着挣扎实在是太过分,大丫头也很难能再继续前进了。
如今也只是找了个空心的树桩,没等我要问些什么地就给我塞了进去。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地从头顶传来。
刚要掀开脑袋顶上的脆薄木板,想看看外面微弱视野的时候,迎上的又是她高大的身材。
“喂,你到底是要……”
“嘘!!”
我好不容易才终于摆脱了罪恶的源泉,能够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时候,就又给塞进了什么玩意的里面。
这真的是……木桩吗?就靠这么个玩意就能藏得住的?!
更别说还是在这种沉闷又老旧的木质包围里,我当然要抗议了。
可是……咱就是说,我就是喊两句而已,你就不要进来了吧。这么小的木桩哪就够……你还真往里面挤啊?!
是说,现在这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姿势?我分不清。
但我能分清的,就是我脸贴上去的,又是祸害我一路的罪恶源泉。
好家伙,到底是得吃什么才能……呜。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我果然还是太保守了。
当初我就该给数值拉到顶!!考虑个锤子的比例啊!!
“你,你不要动啦。好痒。”
痒?痒就对了。
给我忍着。这是你应受的惩罚。来,让贴心大姐姐帮你捂住嘴哦。
现在,让老娘好好看看,这数值到底得拉到什么地步。这要是挂我身上得成什么模样?当然,这好好看看的结果嘛……
气愤。
当然是气愤了。
现在就是一整个很恼火。
反正你都给我塞树桩子里了,还在乎啥?
好不容易暖和起来当然要报仇雪恨了。
本来,这大丫头还在呜呜咽咽地不知道在抗拒些什么。要不是被我捂住嘴,我总觉得她会在我之前暴露咱俩。
咋的,你也要默念些口诀呢?
就是吧,这在我身边窸窸窣窣的声音都是些什么啊?
“这是什么?木须?”
“喂喂喂,你不要在这里变身啊。”
无光的环境里我很难看清眼前的景象。只感觉到这大丫头的皮肤逐渐变得不再光滑细腻,开始产生了如同细腻纹理般的粗糙。
更有短粗有力的树根在泥泞里游走。
似乎就连大地都在微微震颤。
我甚至能感受到,我所身处的树桩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知觉回馈。
我这是,在被抬高?
“你给我安分一点啊!!”
明明躲着就行了。干啥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啊。
吃我折颈!!
抬升的感知渐渐停止。
紧接着而来的,又是死水一样的寂静迅速地包裹了如同沉溺在黑泥中的我。
当然,我的忿忿不平也就只是在她的轻声闷哼中持续了很短一会。吵闹的脚步声很快就将我的思绪彻底淹没。
一同而来的,还有一些并不轻声的简短话语。
“还没找到?”
“都是实打实的树啊草的,你告诉我上哪去找?!”
“说起来还不是你的错!!谁让你那么松懈。”
纷至沓来的脚步声,很快就转变成由近及远地奔波声,再重新向四面八方地传去。
可是,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如此空腔的树桩里很难能判断具体的方位,只知道不断地有沉重的脚步声在周围奔驰过去。当然,一同伴随着的,也有那些难听的争执声。
“凭什么是我的错?我这可是受了贯穿伤。哪就能想到……”
“还说不是你的问题?!外围戒备都能被贴到脸上。”
“都是那个鬼东西害的。哪就能想到是那么凶悍的。”
鬼东西?
你才是鬼东西。你全家都是鬼东西!!
什么臭鱼烂虾也敢来嘲弄姑奶奶?!我看你真是……
可惜的是,刚要动手发作就又被柔软的身体包裹住。大丫头那失去了支撑的身体,压在我身上愣是泄露不出一点声音。
这大丫头还真的是……算了,毕竟也是我造成的。
更何况就咱就俩人。人少,又满身疲累伤痕的。确实不是个贸然出击的好时候。只能憋屈地吃下这个闷亏。
莫名地想起我那便宜老爹说的,要我学会吃瘪不吃亏。可我两个都不想吃该怎么办?
牙根痒痒间,我只能在这狭小密闭的环境里跟某个不愿意开口的蓝色浮游大眼瞪小眼。
倒是那些陆陆续续的脚步声在耳畔边徘徊着再消失已经有很长的时间了。反复踏来又再归去的,那些伴随而来的四处翻找和挑刺的声音也是时有时无。
在这暗无天日的树桩里卷着,真的很难判断自己究竟隐藏了多久,还要隐藏到什么时候。
我说,这大丫头不会是在折颈后睡着了吧?呼吸声咋有点大呢?
可是身体上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明显比那个可怜的小伙子强壮多了。
大概是木精灵都更皮糙肉厚的关系?毕竟在这么寒冷覆盖的地方,她居然还能就身穿这点的在密林里狂奔。当然就是强壮的代名词了。
可是一想到这一点,我就很气啊。
真亏姐姐我时时刻刻吊着个精神盯着不知所谓的方向,惊慌的就像是受惊的骡马。你倒是睡得呼哈呼哈的。真是气死我了。
“喂,大丫头。还活着没呢。”
“……”
“那帮铁家伙都走远了。咱该出去了。”
“……”
真亏你能在这种环境里睡得这么沉呢。说好的值守说好的警戒呢?
就你这毫不积极的态度,上哪去抵抗那群武装的跟乌龟一样的铁疙瘩?
不行,我得出去看看。
树桩里再温暖也得面对现实的冷峻才行。我可是敢于面对的成年人。
更何况,外面早就沉入到寂静无声了,当然要做出些行动来。
就是这树桩里的空间未免太狭小了点。
啧。仅仅是歪着手,轻轻拍脸的方式来叫醒她根本就是痴人说梦吧。可是我根本施展不开手脚啊。
要不然,我早就得给她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狂风暴雨来出出我心中的恶气了。
是说,这大丫头真够沉的啊……
好一阵扭动才从她那压扁式的怀抱里挣脱出来,终于是能喘口气了。可我面对上的,却是球球那一脸憋闷的拧巴表情。
“看什么看球球?”
“你那萎缩的小脑袋瓜里又在想什么呢?”
“整天都是一副臭脸,现在的你就和树桩外头的铁家伙一样,又臭又硬。”
我是懒得再搭理他了。
可任凭我想要使出点力气地去推顶上那被覆盖上来的木板,却在此时发现了这个让我惊诧的事实。
我,推不动?!
别说是推不动顶上面的木板了。伸手触及到的所有木头,我都难以推得动。
“我说,这丫头都在树桩顶上放什么了?怎么这么重?!”
“球球呢?能不能给点有用的建议?不要每次都那么高的延迟和说废话。情绪价值的前提是实用价值。我拜托你发挥发挥自己应有的作用好吧。”
“赶紧去外面看看,都有什么啊?不会是那几个铁家伙在上面叠罗汉吧?”
「解答:有树。」
“废话,希洛大森林,没树还叫个锤子的森林。”
“你能不能说点有用的?”
可恶啊。我算是看出来了。
平日里人五人六的模样,实际上完全没点作用。根本就是看我乐子的。
就连推树桩的盖板都要我自己推啊。
若不是记着你好歹也给过我那么两三条相对中肯的,有用但延迟过高的警告,我早就给你扔河里去了。
气死个人。推了半天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我是真的失去耐心了。主要是已经有点喘不上来气了。
干啥球球?
我的弓弩?外棱?
这指着地面是……
你,该不会是叫我拆下来弓弩的外棱,刨坑出去吧?
一天到晚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把我堂堂玩家的面子看成什么了?!
别以为我一天到晚乐乐呵呵的就好欺负。老娘还就不信了。
习艺技能.先锋职阶.蓄力前斩。
放!!
从视线的余光高角中,延伸出一道模糊却轻盈若有的细线,一路向着挥动的末端缓步而去。
伴随而来的,是大量清冷又新鲜的空气争相涌入。
还有身后细若蚊蝇的询问声。
“怎么了?天亮了吗?”
“嗯。早上好,我的大姑娘。”
与满眼朦胧环境相称的,自然是睡眼朦胧的大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