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暗血如墨的天穹被轰然击碎,浓云像是海啸一样向着四面八方褪去。
留下的天空一片殷红,将整片大地笼罩成百万里血色。
每一栋建筑,每一个人,都被染上一层血流满面的暗红。
这里,这里更像是地狱了。
但那些劳工,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然后继续往前走。
机缘与末日对他们来说不重要,他们只是一群活着的鬼。
被迫活着的鬼。
而那一刻,黎歌抬头看着那天穹之上的血色暗潮中,有一道横梁。
一道圆柱形的,由东到西纵贯天衍的圆柱形横梁,架住了整片天空。
在这横梁之下,黎歌只能在内心里感慨苍穹浩大,人类渺小。
“这……”林鹿溪看着那根粗壮的,无尽长度的横梁,仿佛是把建木横在了天穹之上。
她一时失语,不知道该说什么,该问什么。
“这是怨气?”黎歌睁大眼睛,盯着那根横梁,他没感觉横梁之上有任何的怨念,反而是周围那些血云倒是怨念深重,积压深厚,令人喘不过气来。
“这是大夏的龙脉。”女魃开口。
林鹿溪与黎歌瞬间回头,眼神集中在女魃的脸上。
女魃看着那根通天彻地的横梁:“大夏的神话中,天神曾经赠予大禹一根定海神针,治理水患对吧?”
“他获得了与江河谈判的能力,于是成为了人间的至尊。”
“从大禹开始,禅让制结束,继承制开始,大夏进入几千年的世家沿袭、王朝更替。”
“无论风雨动荡,无论谁坐皇位,王朝更替不曾断绝。”
“原因,就是因为这条气运龙脉。”
“97年前,东洋全面进攻大夏,步步蚕食大夏土地,并收集血气怨念,提炼大夏人身上的始祖血脉,令东洋古神伊邪那岐复生。”
“伊邪那岐进攻大夏,为的就是夺取大夏龙脉,从而瓦解人心中的抵抗情绪,让东洋名正言顺地入主大夏。”
“他们已经挖掘到了龙脉,不过好在龙脉的中段,就在阪泉的入口处。”
女魃说到这里顿了顿,后面的事情就很容易猜想了,伊邪那岐惊动了女魃。
黎歌不知道伊邪那岐的实力如何,但至少是个圣者吧?
在那个几乎没有天行者的世界里,圣者和创世神没什么区别。
但他偏偏到了阪泉,这里有女魃,有龙族,有大荒千域。
黎歌能想象到伊邪那岐的绝望。
“还好龙脉的中段在阪泉,能够为大夏保住龙脉。”林鹿溪听着这寥寥几个字的故事,能感受到其中的惊心动魄。
“不,大夏没有保住龙脉。”女魃摇头。
林鹿溪眨眼,心说难道那伊邪那岐那么凶悍,连女魃加上龙族都打不过他?
“我从人间抽走了整条龙脉。”女魃看着这纵贯天穹的龙脉。
林鹿溪与黎歌愕然。
“龙脉若在,江山万里气运系于一人一姓之身。”女魃低语,“大夏已经推翻了最后一个王朝,平民百姓当家做主,就不应该将气运集中,我抽走龙脉,释放气运,散在山川大海,散在旷野苍穹,散在寻常人家。”
黎歌恍然:“从此没有万岁帝王,只有——人民万岁!”
“那么现在,这条空心的龙脉里有的,只有五千年来这座星球所有的怨念!”女魃将手放在黎歌的肩膀上,“如果,你能收服那些怨念,就能驱用这根龙脉。”
黎歌微微眯眼:“这根龙脉,是什么品级的法器?”
“没有品级,没有能量。”女魃回答。
林鹿溪在一旁欲言又止。
没品级没能量有啥用?还不如自己再炼一根凌云柱出来。
“但是它与怨念共生。”女魃眼神微微闪动,“世间怨念不消,仇恨不止,它就不会断裂……所以,它永不弯折。”
“那怎么收服这些怨念呢?”林鹿溪满怀期待地看着女魃。
“不知道。”女魃摇头,“这是我给孩子准备的礼物,所以,从来没碰过。”
林鹿溪愕然。
这时,黎歌的手出现在林鹿溪的面前。
“盾牌给我。”黎歌说。
林鹿溪默默递过盾牌,小声问了句:“你知道怎么收服怨念?”
黎歌拔刀,将这无名无影的刀刃在“铁穹”盾牌上摩擦,擦出血红色的火星。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心甘情愿的屈服。”
“先打趴下,再问他们服不服!”
说着,黎歌无声无息地冲天而起。
那龙脉横贯苍穹,而“揭竿起”从来天地不服。
他踏着漫天血色,重重落在龙脉之上。
他低头看向龙脉,就好像是岩浆凝结后的石柱,表面凹凸不平,石刻嶙峋。
但龙脉不愧是龙脉,它很坚硬,黎歌落地,铁穹狠狠砸在龙脉上,甚至都没留下一个白印。
“好勇哦!”林鹿溪抬头,看着落在龙脉上的黎歌,然后回头看向自己的古神婆婆,“黎歌说得对吗?把怨气打趴就行!”
“对倒是对……”女魃微微皱眉,“但我原本的想法是,让一尊古神魂魄附在他身上帮他作战,再给他古神留下的武器……”
“上面的怨气很厉害么?”林鹿溪大惊。
“那些怨气被大荒的规则压制着……基本上实力在百炼到陆仙之间,就算生前是圣者,也会被压制到陆仙境界。”女魃轻轻摸了摸下巴。
“黎歌打陆仙有点困难,但也不会完全不是对手。”林鹿溪对黎歌充满信心,“相信你的孩子吧!”
“我很相信他的单兵战斗力。”女魃轻轻叹口气,“但是……它们可能不会给他单兵战斗的机会。”
“啊?”林鹿溪再眨眼,“他们会一拥而上么?”
林鹿溪脑海中幻想的场景是那些热血漫画,和修真小说里,怨灵一个一个地出现,每隔几百米一个守关者,然后黎歌一路挑战过去。
“你……自己看吧。”女魃轻叹口气。
随着她的轻语,黎歌的面前出现了一片鲜红的雾气。
一个人,一个趴在地上长满了红毛的人藏在雾气里,眼神阴鸷而贪婪地看着黎歌。
然后,雾气中出现了更多长相不一,形态各异的“人”,
他们像是叠罗汉一样,叠了上百米高。
他们像是仓库里的黄豆一样,密密麻麻地,挤满了整条龙脉!
然后,像是夏日的蚊群看见可口的嫩肉,一拥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