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金窟的这座楼本来的设计就比较特殊,隔音的效果很好,隔壁那二人声音一小,这屋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就在众人心中不安的时候,翠羽的声音又在门口响起;“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我自己的房间,难道我也不能进去?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很快,翠羽就推门进来,又反手把门给锁上了。
她快步走到里间,见百潼一行人都在床边坐着,床上果然有个陌生的女人,翠羽不由眉毛一动:“还真是啊。”
百潼起身朝她走过去,压低了声音道:“刚才钱来妈妈跟你说了什么?”
“她说啊,叫我把今天让给这位……夫人,”翠羽看着温元姝,冷笑了一声,“真不知道这销金窟背后的主子是怎么想的,就算这人长得好看点又怎么样,竟然踩着我当梯子!”
这话说完,翠羽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方才百潼一行人的架势,分明是认识她:“百潼姐姐,你认识她啊?”
百潼面色复杂地点了点头:“是我的恩人。”
不是她有意隐瞒,而是温元姝的身份实在不适合在这种地方传开。
“恩人?”翠羽挑了挑眉,“就是赎你出去的那位?”
百潼又点点头:“是,她对我有恩,是卷进了争斗才被送过来的,翠羽,你能不能想想办法,送她出去?”
翠羽打量了温元姝一番,突然恍然大悟:“我说那老太婆怎么非得叫我穿青衣呢,原来是为了迎合她!”
说完,翠羽又冷笑一声:“什么上面的人,把清白人家的夫人送到这样的地方,要我说啊,上面人的心,比茅坑还脏!”
众人无语。
虽说话糙理不糙,但这话也太糙了吧。
“要是别人我肯定不管,不过既然是百潼姐你的恩人,那我就大发慈悲一下。”
百潼松了口气。
“外头有人守着,暂时出不去,这样,你们就在这儿待着,一会儿我献完艺,引着人去隔壁就行了。”
闻言,百潼脸色微微一变:“但是隔壁不是你特意留下的清静地方吗?”
在销金窟讨生活的,梳拢之后,卧房就不再只属于自己,翠羽知道这一点,这才闹着多要了一个房间,就是想给自己留一个没有被别人沾染,只属于自己的地方。
“现在也没别的法子了,”翠羽摊了摊手,“就这么着吧,大不了明日起来,我叫人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就行了。”
她话音刚落,外头就响起了一道声音:“翠羽,时辰到了,赶紧出来吧。”
翠羽回头,不耐烦地扯着嗓子回了一声“来了”,嘴里又嘟嘟囔囔了几句,道:“百潼姐,你们躲在这儿别出什么动静啊。”
说完,翠羽这才转身离开。
房门被再次关上,众人都松了口气。
百潼朝着温元姝递去一记安慰的眼神,道:“夫人放心吧,一会儿咱们找机会脱身就好了。”
温元姝点点头,面色却有些复杂:“那位姑娘……不会有事吗?”
“不会的,翠羽是销金窟的摇钱树,也很听话,钱来妈妈也向着她,不会有事的。”
话虽如此,但百潼脸上却没什么喜色。
不会殃及性命,不过一顿皮肉之苦恐怕是……
众人也都知道翠羽很有可能会面临什么,这会儿都不说话了。
温元姝左右看看,也随之安静下来。
——
外头,一身红衣的翠羽抱着琵琶登台,本来热闹的场子一下子安静下来,众人皆面露期待。
翠羽站在高台上,目光环视一圈,突然被几个刚进来的人吸引去了目光。
那一群人两男两女,无一不是气质出众,打扮华贵之人。
那几人一进来就四处张望,好像是在找什么人似的。
显然这些人都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一来就直奔楼梯而去,然后毫不意外地被人拦下了。
翠羽久久不开始弹奏,众人疑惑之下也都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几位贵客,今日是翠羽梳拢的大日子,不管有什么事儿,也都请和气一点,”翠羽开口,清亮的嗓音仿佛能洗涤人心,“不管有什么天大的难事儿,不如都先听翠羽弹奏一曲如何?没准一曲弹完,困扰诸位的事情就会有转机呢。”
她这句话落在别人耳中只是在打圆场,但是落在陆乘渊等人耳中,就别有一番心意了。
晋王反复提起梳拢的事情,如今花魁既然才刚刚登场献艺,想必事情就还来得及。
而且这花魁似乎话里有话。
众人对视一眼,便就近落座了。
翠羽这才坐下,手指轻拨琵琶弦,清脆明亮的声音自她指尖流泻而出。
一般花魁献艺,主题无外乎都是花前月下,但翠羽不是。
她弹的是大浪淘沙。
旋律虽然简单,却跌宕起伏、颇具气魄。
一曲毕,底下人都止不住地喝彩。
“真是没想到,今天在这秦楼楚馆之中,竟然能听见这样的一曲!”
“翠羽姑娘当真是妙人啊!脱俗的妙人!”
翠羽起身,眸中波光流转,似乎在陆乘渊那一行人身上停顿了片刻。
她原先准备的不是这首曲子。
不过方才,她看那位夫人穿着不简单,再看这几位来找人的也是华贵不凡,想来是京城里的贵人,于是她临时换了个曲子。
这个曲子是感慨人世不平的,有心人只要听到这个曲子,就能知道她有故事。
知道她有故事,便会对她有兴趣,若是能花重金在她身上,没准她就会有机会为自己挣得前途。
但翠羽恐怕做梦也想不到,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家子武将。
没一个懂音律的。
钱来妈妈在边上站着,本来还疑惑翠羽为什么临时换了曲子,不过见场子里反响热烈,一时也顾不上许多了,几步走到了翠羽身边站定,笑着道:“翠羽姑娘的名头,大家都是知道的,如今又见识了翠羽姑娘如此手艺,想必都已经心痒难耐了吧?”
“那咱们就不说废话了,诸位出价吧,谁的价高,一会儿翠羽姑娘,就是谁的了!”
随着钱来妈妈的声音落下,众人纷纷开始叫价。
“五十两!”
“一百两!”
“一百二十两!”
“二百两!”
众人一个比一个激动,没一会儿就喊到了六百两。
钱来妈妈激动得眼睛都红了。
六百两!
这可是不得了的高价了!
钱来妈妈正准备一锤定音,一道低沉的声音却奇异地盖过了满堂的喧哗:“一千两。”
这道声音如同一柄重锤,砸得满堂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