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妈妈刚陪着萧夫人暂时歇下,就听见采荷死了的消息,右眼皮突突地跳。
怎么了这是?
她摁下眼皮,心中也有些唏嘘,采荷也是家生子,虽说性子有时候张狂了些,可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多少有些感情。
李妈妈面孔冷肃此时也有了松动,终是叹息一声:
“我知道了,你去找两个力气大些的小厮,悄悄从后头小门抬出去,千万别冲撞了主子们。”
她又从自己的荷包里掏了两块小银角:
“采荷这样不光彩的死法儿,主子们也不会给安葬费,这些你拿给她家里人,多少劝慰些。”
碧穗面有戚戚地接过,回了柴房。
新蕊也是方才头脑一热,才有涌起待在柴房,面对一具尸体和一个疯子,这会儿回过味了,也有些害怕了。
她歪着头朝门外看,却迟迟没等来碧穗。
“碧穗去哪儿了,怎么还没回来?”
新蕊下意识念叨着,春雯听见了,忽然痴痴一笑:
“木槿没了,采荷死了,我也快了,没人帮四姑娘做事了,嘿嘿。”
“你说什么?”
新蕊猝然听见这么一句,猛地回头看她。
“春雯,你说什么?”
春雯自慎刑司出来,精神就不大好了,若是其他偶尔来拿柴禾的人听见,不过是当她疯言疯语。
“那两个人都不得好死!一个坏一个蠢,我只是拿钱办事,凭什么拿我做垫背的!”
新蕊头一遭听见这话,心中不可谓不震惊。
“你方才说的什么?再说一遍。”
新蕊冲上去,摁住了春雯的肩膀。
“什么叫你拿钱办事?”
春雯不说了,只是目光空洞的盯着前方。
“哼,采荷就罢了,死者为大,我也不说什么,可五姑娘待下人不错,何曾给过你委屈受了,你竟然还如此恬不知耻,为了两个长公主借来的丫鬟记恨上了五姑娘!”
新蕊想到这个,就有些气愤。
事到如今,明眼人儿都看得出来,五姑娘傍上了长公主,兰亭阁便是个顶好的去处,这春雯还不知珍惜,和两个丫鬟争起宠来。
夫人看了宫里送出来的证词,才气得拍桌子说不要管这两个丫头的死活了,仍由她们自生自灭。
李妈妈捡起那张被丢下来的证词,也不避讳新蕊,回去后原样说给她的心腹听了,也算是敲打了一遍新蕊。
“什么?”
春雯似乎从疯癫中清醒了过来,难以置信地看向新蕊。
她和采荷在慎刑司那样的地方待了整整一夜,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吐了个干净,可她从来没有说过劳什子因为沁鸢和澄燕记恨五姑娘的事。
明明证词上写的,应当是四姑娘……
春雯用力拍了拍疼得混混沌沌的脑子,自己都到这个境地了,还关心这些做什么!
总归这萧府已经烂透了,让他们乱去吧,越乱越好。
“难道不是?证词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你这会儿到时装疯卖傻起来了!”
新蕊的情绪挑了起来,这会儿也不觉得害怕了,噼里啪啦说了个痛快:
“真是个瞎了眼黑了心的,五姑娘竟然还惦记着你的死活,让碧穗来给你们送药送吃食,依我看,就该一直吊着你这口气,痛个三五年才好,省的死了还痛快!”
“五姑娘……”春雯喃喃。
“五姑娘算什么?一个半路回来的,连萧家人都不在意她,长公主高兴了就把她当个猫儿狗儿哄哄,不高兴了就踢一边,能有什么前途?”
新蕊无语,这人真是冥顽不灵。
她不欲再说,扭头看向外头,正好看见碧穗带着过来了。
两个小厮也不想干这差事,瞧着就不大情愿。
“人在里头?”
其中一个问道。
碧穗点头,眼圈都有些红:“正是,还请两位动作小心些,莫要惊扰了……”
另一个小厮面露厌恶:
“采荷这丫头死有余辜,现在人没了还小心什么?铺盖卷了丢了就是了。”
两人想着尽快把这差事办完,也嫌晦气,抬采荷的动作也粗鲁得不行。
“啪——”
一声轻响,有什么东西从采荷身上掉了下来。
“这是什么?”
新蕊上前两步,捡了起来。
碧穗也凑上来看,目光接触到那被手帕包着的东西时,迟疑道:
“这上面,怎么有个瑶字?”
新蕊和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惊疑不定。
这是碧穗亲自放进去的,自然心中门儿清,这是有一日姑娘从女学带回来的,说是以后也许有用处,让她收好。
而新蕊则是冒出了一个不好的念头,这是采荷贴身放的东西,要不是那两个小厮动作太随意粗鲁,也不可能掉出来。
可她如今不知怎的,竟然没有勇气打开瞧瞧里面到底裹着什么。
不行,碧穗看上去也不像是个能主事的,还是得去找李妈妈。
她抓紧了手里的东西,道:
“我去找一趟李妈妈,你先在这里看着人别动,等我回来。”
碧穗狠狠点头。
两个小厮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却见在新蕊走后,碧穗搬了一把椅子,慢悠悠坐下了,还不忘解释道:
“两位大哥,我,我第一次见到死人,有些害怕,这会儿腿还软着呢……”
正院。
“砰——”
萧肃大手重重拍在紫檀木桌上,震得上面拜访的杯碟狠狠晃了晃,杯中的茶水都溢了出来。
他身上二品大员的官服还没有换下来,此刻面上阴沉能滴水,目光紧盯着厅中跪得笔直的青年,几乎是咬着牙骂:
“萧珏!你是疯魔了吗?玉瑶是你的妹妹!”
萧珏丝毫不惧,这里已经没有了戴家人,他也不怕玉瑶会被戴家寻仇,放心大胆地解释道:
“父亲,母亲,玉瑶只是我名义上的妹妹不是吗?”
“我和她从小一处长大,在得知我和她没有血缘关系之时,我便立誓往后也会照顾她一辈子,她那样善良温柔,如今没了萧府亲姑娘的身份,往后能嫁给什么男人?即便嫁了,别人家又怎么会有我们家将她视如己出,捧在手心不受任何委屈?”
既然玉瑶那边的书信已经被人捅了出来,他也等不到玉瑶及笄了,这会儿承认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