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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停舟不再理她,谢芸芸自讨没趣,冷哼一声,又跺了跺脚,转身跑出去玩了。

屋里,瘦削的青年攥紧了染血的帕子,目光落在自己枕头上。

那底下,藏了一个扁扁的荷包,里面有一千两银票。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用那笔钱。

萧府,兰亭阁。

萧玉璇略歇了歇,就立刻去了府医的住所,看望裴大夫。

刚到院子门口,就听见里头响起一阵争执。

“臭丫头,我这不是好好的?要不是那天我们上山去了,哪里能采到这么好的玄参和天麻?!”

“什么卖了换钱?!不许卖!这要是用来入药,不知道能救多少人,你这臭丫头是掉钱眼里了吗?怎么总说什么钱钱钱!”

是裴大夫的声音,听上去还算中气十足,萧玉璇略微放下心,继续走进去,就听到裴杏儿带着哭腔的埋怨:

“臭老头,你知不知道昨夜有多凶险,差点就死了,还不许卖?不卖了这些,你哪儿来的银子吃药?!”

“本来我爹娘留给我的嫁妆就不多,你要不卖,那我就用我未来嫁妆买药,以后嫁不出去了就天天赖着你!”

这牙尖嘴利的声音,根本就无法和昨夜那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姑娘联系在一起。

碧穗跟在身边,也为裴大夫苏醒过来而感到高兴:

“没看出来,裴杏儿姑娘也是位性情中人。”

裴大夫气得嚷嚷:

“没大没小的臭丫头,什么嫁不嫁的,姑娘家也不知道害臊,你是打量着我起不来床,打不着你!”

正说着,碧穗忽然在外头朗声说五姑娘来了,爷孙俩才终于消停下来。

裴杏儿瞪了一眼床上的裴大夫,又堆起一脸笑,飞快走到门口掀开了帘子。

“杏儿给五姑娘请安!”

她动作利索地行了一礼,虽然因为哭了一夜,两只眼睛还肿得像核桃,可脸上的精神气是好的,声音也活泼了许多。

等萧玉璇让她快些起来,进了屋,裴杏儿又一掀裙摆,结结实实地跪了下来,感激道:

“裴杏儿多谢萧五姑娘救命之恩,从今往后,但凡萧五姑娘有驱使,裴杏儿一定当牛做马在所不惜!”

她一边说,一边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碧穗只是听着,都感觉额头疼。

等裴杏儿再抬起头,果然又流了满脸眼泪,不过她嘴角带笑,看向萧玉璇的目光简直像在看在世菩萨。

裴大夫现在还下不了床,听见动静,口中也说着感激之词。

从前萧老太爷就对他有恩,这一次,萧五姑娘又是实打实的救了他一命,只可惜他都已经这把年纪了,还不知道能做些什么来报答这救命之恩。

萧玉璇亲自将裴杏儿扶起来,用帕子将她的眼泪擦干。

这里没有外人,她开门见山道:

“杏儿,从前你就对我有关照,这次我救下裴大夫,不仅仅是不忍看裴大夫就这么撒手人寰,也是报答你曾经的好意,当然,除此之外,我也想拜托你一件事……”

听萧玉璇说完,裴杏儿连连摆手,急道:

“这不成,即便为你做十年八年的事,都不够偿还这份救命之恩,我怎么还能收你的银子?!”

萧五姑娘的意思是,待她照顾好爷爷,就去萧五姑娘身边帮衬,不签卖身契书,只是平等交易,每月还给她二两银子,为期五年。

这样的好差事,即便是外头打着灯笼都难找,更何况她还亏欠萧五姑娘这天大的恩情!

她又不是那等忘恩负义的小人,决计不会答应!

见她拒绝得果断,萧玉璇却笑了笑:

“杏儿,你只看见这银子拿得容易,可我要你做的事情,也许远远不值这笔银子呢。”

她话说得隐晦,碧穗和裴杏儿都有些茫然。

裴杏儿不过才十二岁,能做些什么?

碧穗的月例银子也不过才半吊钱,二两银子,便是请个经验丰富的管事也够了。

床上躺着的裴大夫却听明白了。

他就知道,萧家这几个小辈,没一个省心的。

裴大夫疲惫的闭了闭眼,看来从前的逍遥日子,是一去不复返了。

苍老的声音从内间的床榻上传出:

“杏儿,算了,你应下来吧。”

裴杏儿不明所以地看过去:

“臭老头?”

裴大夫跳脚:

“你个臭丫头,萧五姑娘还在呢,就敢这么没规矩!”

裴杏儿垂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嘀咕道:

“萧五姑娘才不会介意这些呢……”

又转而向萧玉璇道:

“萧五姑娘,我肯定是答应你的,只是二两银子太多了,我受之有愧,等我爷爷能下床行动自如了,我就去你那里当差。”

“不急,裴大夫这病凶猛,还得修养好一阵子,等完全大好了你再过来。”

又安抚了一阵裴家祖孙,萧玉璇才在裴杏儿感激涕零的目光中,离开了府医居住的院落,转而往萧夫人的正院而去。

卧房里,萧夫人头上戴着抹额,正在萧玉瑶的服侍下喝安神汤。

李妈妈见她来了,给了她一个复杂的眼神,萧玉璇立刻就明白过来。

她低下眸子,快速噙了一抹泪,柔柔行礼:

“不孝女玉璇,见过母亲,见过四姐姐——”

萧夫人本来就因为早上长公主来人说的早膳一事耿耿于怀,又听了那套文房四宝的来龙去脉,心中不免郁闷气恼。

长公主那边就算了,毕竟是他们萧家开罪不起的大人物,萧玉璇能有机缘和长公主打好关系,也是她的本事,没准还能带着萧府更上一层楼。

但是,给出去的东西上刻了自己的名字,也不提前告知,害得玉瑶在外头出丑,没得让人以为他们萧家落魄到这个地步,做姐姐的还要用妹妹的笔墨。

这会儿见萧玉璇一进来就告罪,胸口的气也散了两分。

总归这个小女儿的态度比之刚入府时软了许多,懂得低头承认错误,不再是那个梗着脖子宁死不屈的刚直模样。

她最讨厌看见的就是小女儿一个月前,那副大义凛然,宁折不弯的倔强样子,活像头村野倔驴,哪里有姑娘家半分的娇柔秀美?

“你既已经知道这件事,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先起来吧,坐到我身边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