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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书院 > 其他类型 > 尘嚣离海 > 第27章 弥补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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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说话间,出租车已经开到了医院。

“我到了,”林嘉享说,“先去看一下周耀奇的情况。”

“好,”陈境马上说,“你先忙,等回去再给我打视频。”

“回去估计会很晚,你困了就睡觉,别特意等我,”林嘉享带上蓝牙耳机,用手机付车费,“我这边没谱儿了。”

“我等你,”女孩坚持道,“我想睡前看看你,一眼就好。”

林嘉享开车门的手一顿,心中一片柔软。

他笑起来,嗯了一声:“那好,我回去以后马上打给你,你先休息,睡一觉也行。”

“好,”陈境说,“先挂了吧。”

深知对方还有正事要忙,她没有腻腻歪歪,没有恋恋不舍,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

进了门诊楼,林嘉享直奔急诊,一眼就看到了正被胡教练和范里言用轮椅推出来的周耀奇。

“嘉享哥!”范里言看到他,马上跳着脚招呼,“这儿!”

“安静点儿,这里是医院,”林嘉享快步走过去,“他们呢?”

他指的是队里另外三名队员。

“用不着那么多人,从体育馆出来我就让他们回酒店了。”胡教练说。

林嘉享点头,垂眸看向轮椅上的人,问:“你怎么样?”

“还好。”周耀奇答得很小声,神色凝重,整个人就像霜打了的茄子。

“急诊的大夫看了一下,直接把楼上运动医学的值班医生喊下来了,”胡教练说,“人这医生很专业,还没拍片子的时候就说了:‘脱位,回去歇一个月吧’。”

“反正明天的比赛肯定上不成了,”范里言耸肩,大咧咧道,“哥们儿直接把自己干休假了!”

周耀奇一听这话,神情瞬间又萎了几分,他难过又自责,觉得全是自己的错,才把团队推向这般田地。

林嘉享看得出周耀奇心情低落,甚至可以说是泫然欲泣,他想了想,问范里言:“你们吃饭了吗?”

范里言苦着脸:“哪还有心情吃饭啊,愁都愁死啦!”

“这样,你去买饭,四人份儿,打包。”

林嘉享二话不说,直接掏出手机给对方转了一千。

“嘉享哥,你这……”范里言吃惊地看着这钱,“有点儿多了吧?”

再来四个人都用不了。

林嘉享收了手机,说:“运动员能吃的范围里你随便买,如果很饿你就直接在店里吃完,再把打包的带回来。”说完,见对方不动,他催促,“愣着干嘛?快去啊!”

范里言还想再问,但胡教练瞪了他一眼——

胡教练的眼神……还是很犀利的。

于是他没再多嘴,哦了一声,转身跑楼梯下楼了。

范里言走后,胡教练推着周耀奇,跟在林嘉享身后,找了个安静的走廊坐下。

林嘉享开门见山:“周耀奇,明天的比赛你参加不了了,但你可以来赛场观赛,跟我和胡教练一起。”他观察着对方的神色,“后天早上我们回b市,回去之后,你在家好好休息一个礼拜,至于后续怎么安排,咱们结合情况再看。”

周耀奇听了这话有点儿愣神,讷讷地看着林嘉享,然后——

他眼圈红了,嘴角下撇,呜呜哭了起来。

十六岁的周耀琦,身材高大,外表看起来与成年人相差无几,可遇到挫折的时候,还是会展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林嘉享愣了愣,哎了一声,看着周耀奇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掉,连忙劝道:“不过就是一场比赛,今年参加不了,明年再来不就完了?哭什么?”

周耀奇摇头,哽咽道:“我不是因为不能参赛哭,我是因为……我们本来可以拿冠军的,可现在……因为我,整个队伍都跟着吃瓜落……呜呜……”

“啊,不是……”林嘉享迅速组织语言,“周耀奇,我们不是退赛了,明天的决赛另外四个人照样会全力以赴,”他接过胡教练递来的纸巾,塞到周耀奇手里,“只要参赛就有机会拿冠军,少一个人不等于提前出局。”他蹲下,平视着男孩湿漉漉的眼睛,“你要学会放平心态,看淡结果,只有这样,你从运动中收获的快乐才会更多。”

“可是嘉享哥,我放不平!”周耀奇用手背蹭了蹭鼻子,“全队努力训练不就是为了拿冠军吗?而且我们刚淘汰了‘一流勇士’!赢面真的很大!我和范里言他们一直都相信我们能赢,所以现在这样……我不甘心!”

“哈哈哈哈,”林嘉享笑了,有些头大,无奈扶额,“那好,你说怎么办?难道你要带伤上场?去送人头吗?然后把一个月能养好的伤延长到三个月?现在是十一月中旬了,你后面的比赛都不参加了吗?准备直接回家过年了?”

“我……啊啊啊啊啊!”周耀奇哀嚎,“如果明天有人能替我就好了!”

林嘉享被他逗笑了,站起来,坐回椅子上。

“我也巴不得有这么个人,”他笑了笑,“可我们俱乐部跑酷team一共就五个人,上哪儿找人替你?所以我下一步的计划,就是回去之后赶紧去发掘几个像你们一样,既有团队精神,能力又不错的小孩儿回来,有效扩充一下我们的职业队伍。”

周耀奇抹了两把眼泪,依然撅着嘴:“反正我就是不甘心,如果……”

说到这儿,他忽然愣住了,猛地扭过头,看住林嘉享。

“嗯,你不甘心,”林嘉享靠着椅背,唇角勾起,“如果……如果怎样?”

周耀奇好一会儿没说话,半晌,终于缓缓吐出一句:“其实……有个人……特别合适,但……就怕……你不同意……”

“我不同意?”林嘉享笑起来,“哈哈,你把名字说出来,我听听,谁?”

周耀奇又不说话了,低头抠着手里的纸巾,过了好一会儿才再次抬头。可他没去看林嘉享,而是看向胡教练。

胡教练被他看懵了,一脸茫然地跟他对视。

就在大眼瞪小眼的过程中,忽然——胡教练眼睛瞪大,一脸的不可思议。

孩子你疯啦?他用眼神说,你可真敢想啊!

我没疯,对方用眼神回应,你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

林嘉享目光疑惑,在隔空对话的两人间扫视,正要问他们什么意思,就见这两人“刷”地一下,一齐转脸看着他。

他一愣:“不是,你们这是……”

话还没问出口,恍惚间,他意识到了什么……

嗯?

呃???

啊?????

“哈……哈哈哈哈哈!”

脑袋里的想法让他不禁笑起来,眼里霎时写了两个大字——

荒谬。

“嘉享哥,”周耀奇眼眶依旧红着,可看向林嘉享的眼神竟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你能不能代表俱乐部,替我参加‘极速迷藏’的决赛?”

林嘉享没说话。

他已经猜到了这孩子要说出这句话,此刻,他已经不是头大,而是——

无语。

“哈,不是……”他摇头苦笑,“周耀奇,你知不知道,我已经多少年没做过选手了?你也很清楚,选手最重要的是什么——是竞技状态。”他正色道,“我没有任何竞技状态可言,也不是你们眼里的Liam Lin……”

“你就是Liam Lin!而且永远都是!”周耀奇激动起来,“全世界只有你觉得自己不是了!”

林嘉享抿住嘴唇,腮帮子鼓起,沉默地看着面前一脸倔强的男孩。

“嘉享哥,你不愿意参加比赛,那是你的选择,没人会逼着你去。但理由绝不可能是你实力不行!你什么水平我们有目共睹。”男孩坚持道,“就像那天,你在俱乐部给嫂子演示跑酷技术,你做的那些动作很多我们都做不来。自打我进俱乐部以来,我的跑酷技术、障碍追逐赛技巧,基本都是你教给我的,我会的你全都会,我不会的你也会,”他用纸巾揩了揩鼻子,“你不需要寻找竞技状态,因为你状态就没差过!”

林嘉享听到这话的时候,有一瞬间很迷茫,但很快就笑了,笑容却带着落寞:“周耀奇,你知道我为什么2020年之后就没再参加过比赛吗?不是我不想参加,是我的竞技水平大不如前了,”他顿了顿,“换句话说就是——我注定再也赢不了了。”

“可这不是在美国啊,哥!你的对手不是美国人,你不需要再拿18年时的竞技水平要求现在的自己!”周耀奇义愤填膺,“每次在训练场里,你给我演示技术动作,知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他眼神坚定,“我在想,只要你愿意重返赛场,所有人都不会是你的对手!”

林嘉享叹气,手撑着脑门儿不说话。

“哥,我们需要你!你就当是救场,行不行?这不是为了我,也不是为了奖金,是为了我们整个团队,为了俱乐部的荣誉和发展!”周耀奇越说越激动,“哥,这都什么节骨眼儿了?你要振作起来!现在不是你妄自菲薄的时候!”

“……”

what???

林嘉享愣了愣,然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双肩直颤。

周耀奇啊,他想,你有搞传销的潜质啊!

“那个……嘉享啊,我觉得这个建议……也不是完全行不通,你……或多或少可以考虑一下,”胡教练说话了,语气委婉,但十分恳切,“虽然你对自己目前的状态不满意,觉得不是最巅峰的时候,可说实在的,有几个人能长期以最高水平输出呢?你的能力我们有目共睹,参与‘极速迷藏’……确实绰绰有余。”他看了周耀琦一眼,“小周说得有道理,你也是最有团队精神的人,为了团队,你是不是可以暂时放下自我质疑?先以团队荣誉为首要目标?”

完蛋,林嘉享心想,这说客怎么从一个变成俩了?

这话里话外,还有种道德绑架的意味……

“而且嘉享,你也知道,对于人来讲,不管是身体还是技术,都是用进废退的,”胡教练又说,“如果你愿意回去参赛,凭你的实力,发挥出能力范围内的最佳状态,就跟玩儿一样。”

在胡教练看来,但凡林嘉享愿意参赛,不管是跑酷竞速还是追逐,他的水平在国内仍是一流。

坐在医院的走廊里,耳边是周耀奇喋喋不休的乞求和胡教练语重心长的劝诱,林嘉享有些恍惚了,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一开始,他不过是想跟周耀奇单独聊几句,安慰一下对方破碎的少男心,为此他还支走了说话不着四六的范里言。

可这忘恩负义的受伤少男,竟然联合起胡教练一同给他“洗脑”?!

“川哥,江湖救急!我在‘极速迷藏’的半决赛中受伤了!嗯,对,你知道是吧?我伤得好严重好严重啊,决赛上不了!”周耀琦对着电话哭诉,“可我们要拿冠军啊哥!你知道我们有这个实力!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让嘉享哥替我参赛!是啊,他肯定不愿意啊,所以我这不是赶紧给你打电话了吗?你帮我劝劝他!为了俱乐部的荣誉!为了大家这一年来的努力!”

林嘉享回神,瞪着周耀奇,指住他,命令道:“把电话挂了!”

对于老板毫无威慑力的命令,周耀奇当然不怕,他瓮声瓮气道:“哥,川哥要跟你说话,说完你自己挂呗?”

林嘉享气结,接过电话,站起来,转身就走。

他走到不远处某一科室空荡荡的候诊大厅,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对着电话说:“余江川,你别听他胡说。”

电话那头哎哟一声,佯装惊讶:“够给面子的呀!竟然没直接挂?!”

林嘉享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好,现在就挂。”

“哎别别别,这不是刚才周耀奇跟我说了一下他的诉求吗?我觉得可以考虑满足,”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声长叹,余江川苦口婆心道,“你参加过三次wct,对手都是老美,‘极速迷藏’对你来说不就是小case嘛?而且就一场比赛,江湖救急,又不是叫你复出,就当是为了俱乐部,为了咱这帮小弟,为了那四十五万奖金,你屈尊降贵,神仙下凡一把,好不好?”

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一顿疯狂输出,可电话那头无声无息,安安静静。

“哎,林嘉享!哎哎,林嘉享!”

两秒后,对面无奈道:“嗯,没挂呢。”

又听余江川长篇大论说了将近二十分钟,林嘉享一直没回话,只是站在静悄悄的候诊大厅里,望着窗外的夜色。

“总算说完了,我得喝口水去,”余江川说,“嗓子都要冒烟儿了!”

“哈!”林嘉享笑了一声,“喝去吧,我再想想。”

“哦……诶???”余江川大惊,“你你你你说什么???”

林嘉享哀叹一声,一字一顿:“我说——我、再、想、想。”

余江川忍不住喊了一声“我靠”,在电话那头跳脚——

我刚才都说啥了,全是有效发言吗?!这么成功的吗?!

他喜不自禁,沉浸在“我好厉害,竟然一下子把大山撼动了”的自我欣赏里无法自拔。

林嘉享没再说什么,只是说:“先挂了吧,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挂断电话,林嘉享往回走,还没走到,远远就看到范里言已经回来了。孩子一脸惊慌,似乎是在听周耀奇说刚才的事。

看到他回来,两人立马停止交谈,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他装作浑然不知,把手机递还回去,说:“回去休息吧,我现在叫车。”

说完,也没管他们什么反应,掉头往外走了。

范里言一下子站起来:“哎,哥……”

“嘘嘘嘘!”周耀奇往下拽他的胳膊,摇头,指了指自己的手机。

范里言了然,做了个“哦”的口型,把从餐厅打包的饭菜放到周耀奇腿上,推上轮椅,一路小跑着出了医院大门。

四人打上车,林嘉享坐在副驾,一路无言。

范里言和周耀奇一直在后座偷偷观察他,不停窃窃私语。

到了酒店,林嘉享帮周耀奇放好轮椅,看着他单脚跳着坐上去,说:“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比赛的事,你不用操心了。”

周耀奇、范里言和胡教练霎时一愣。

范里言是个直性子,想问清楚,可还没张嘴,对方就头也不回地进了酒店,直接按开电梯门上楼了。

“这……这是啥意思啊?”范里言一脸懵。

“刚我发微信问川哥了,他说嘉享哥跟他说‘我再想想’,”周耀奇激动地声音都在抖,“而且你听见了吧?他刚才说明天比赛的事让我不用操心了!这代表什么?代表这事儿——有戏!非常有戏!!!”

范里言一听,瞬间蹦了起来,他抓着周耀奇的肩膀使劲摇晃,嘴里喊着:“明天稳了!稳了稳了呀!!!”

“其实,嘉享内心深处是非常渴望比赛的,虽然他这个人胜负欲一直不那么强,但当年他是被迫放弃参加职业赛的,说不遗憾,是不可能的。”看着面前两个激动到抱在一起的孩子,胡教练笑了笑,“如果他这回真的参加了‘极速迷藏’的决赛,并且拿到冠军,应该多少能弥补一点儿当年的遗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