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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书院 > 网游动漫 > 屠龙:王谢之交 > 第97章 以服发以此明心志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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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饿了吧?我去底下拿些吃食,你们先聊。”

资良瑜走后,谢玿便学着月老的样子,将两手搭在栏杆上,微微眯起双眼对着晨风,姿态放松。

月老偏头看了眼谢玿,笑了笑,转过头去道:

“早就想见你一面,奈何时机不允许,方才相处下来,才发觉你与我们当真是不一样。”

谢玿自然地问道:

“何处不一样?”

“情绪。”月老道,“饱满,又富于变化。你有很多细微的神态,短短一息时间里,你情绪变化了多次,但是粗略看上去是波澜不惊的,很平静。或者是,这些情绪是同时存在的。”

他笑将起来,声调悠扬道:

“我没那么多经历,也没那么多心事,吃喝玩乐,游戏人间,这就是我。你看到我是怎样的,我就是怎样的,但是你不一样,你会伪装。”

说罢,月老一手撑头凑近谢玿,笑眯眯地问道:

“谢玿,你说实话,你乍一见我,是什么心情?”

谢玿:……

对方的目光太过坦诚,谢玿被这种直白弄得怪不好意思的,他方才确实生出了许多情绪,许多想法,他自己也不好与月老解释。

谢玿正在斟酌字句,月老笑容灿烂,颇是得意地对他道:

“瞧,我说中了吧。真是有趣,好想知道现在你心里在想什么。”

谢玿:……

“……抱歉,确实如你所说,一瞬间可以闪过很多念头。”

月老不免好奇道:

“我当然也会有许多想法,可我总觉得你无时无刻不满怀心事,时时如此,不会觉得心力交瘁吗?”

这个问题并不需要谢玿过分思考,他几乎是脱口而出道:

“习惯成自然,你若不说明,我甚至不自觉。”

月老了然,笑着道:

“或许我也会如你一般吧,在我经历了更多事情之后。”

谢玿看着他,良瑜曾说过,他们并不爱世人,不过是强大所需要付出的代价,理应承担的责任,也许神君都是不知愁苦的吧?那么良瑜是否一开始,也与眼前磊落的月老一般,是这等大方活泼的性子?

资良瑜曾愧疚于扰乱了谢玿的命盘,可谢玿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资良瑜遇见自己,改变了太多,失去了太多,他所得到的,是否足够弥补他所失去的遗憾呢?

谢玿忽而忆起一段话,埋藏在记忆深处,和煦的春光中,谢老太模糊了的脸,可谢玿记得那时她用慈蔼又带着些哀伤的神情道:

“这是你命中注定的,是机缘,还是劫,只有向前走才知道。”

可究竟是当年的王玢是自己的劫,还是如今的自己是君玙的劫?而谁又是谁的机缘?

待谢玿回神,便见月老正直直地看着自己,一不留神,他竟在月老面前走神这许久,谢玿自觉失态,垂首诚恳道:

“抱歉,我失态了。”

“无碍的,这是属于你的世界,合该我来迁就你。”

月老心是好的,可谢玿听着这话却是愣了愣,随即他心情好转,忍俊不禁道:

“非也,在人间,与人交谈时走神,是十分失礼的行为,无需迁就,本是我失态。”

月老笑起来,道:

“我知道,我只是看你有些失落,哄哄你罢了。”

谢玿也被这笑容感染,眉眼弯起来,声音充满感激:

“多谢。”

笑着笑着,谢玿面对月老,突然正色道:

“我待他是真,绝非虚假,绝非伪装。”

月老先是一愣,不解其意,听到后面两句话,他反应过来,他似乎在刚才说了谢玿会伪装。

他笑了笑,扭头迎着风。

伪装,多数情况下带着些贬义的色彩,月老虽说不是有意这般评价谢玿,可谢玿听进去了,能得他一句解释,一句笃定的承诺,月老打心眼里高兴。

“我说,谢玿,你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月老托腮问道。

“大概是,除妖道,立新君,天下太平,亲人常健,友无虞,与爱人长厢厮守。”

谢玿眯眼回答道。

“那我来助你。”

“如何助?”

“纵使你面前是千军万马,我亦为你破阵,摇旗高喝。”

月老声调悠扬,说得煞有介事。

谢玿“扑哧”一笑,扭头看月老一眼,问道:

“何处看来的?”

“戏文上。”

“这一次,我面前真是千军万马了。”谢玿心情大好,笑道,“用得不错。”

两人一同笑起来,那笑容真诚柔和,不带任何虚情假意,既不张扬也不棱角分明,此刻他们比春光更明媚,比阳光更耀眼。

资良瑜回来时,正撞见谢玿与月老相视而笑的场景,他手中端着一碗粥几个饼,停下来静静看了几秒,嘴角不自觉上扬。

资良瑜朝二人走去,两人听到动静不约而同地回头,见是他来,笑容又更明媚三分。此刻他们心中并无家国社稷,唯见彼此,一个是身旁挚友,一个是心头挚爱。

一碗粥,是端给谢玿的,不过是一个小驿站,吃食并不好,资良瑜往后厨塞了些金叶子,才端来这一碗米粥。

即使如此,谢玿还是吃不惯。

囫囵就着这寡淡的米粥咬了几口干硬的糙饼,谢玿就不肯再动口了。资良瑜知晓谢玿平日里吃的都是些珍馐美馔,并不劝他多吃两口,唯有心疼,柔声安慰道:

“马上就会过去的。”

谢玿听到这句话,抬起头来,一眼看清了资良瑜的眼神,谢玿顿觉不是滋味,复抓起那块饼就往嘴里塞,暗中与自己较劲,口齿含糊道:

“我会适应。”

资良瑜站在桌前,抬手抓住谢玿的手腕,既生气又难过道:

“不喜欢就别吃了,谢玿,别强迫自己。”

谢玿低头就着资良瑜的手咬了那饼一口,沉声道:

“良瑜,不一样了。”

资良瑜没说话,只是默默泄了手中的力道,谢家的变故他已知晓,具体的情况还等着和谢玿一起商量,在一切都没尘埃落定之前,方才的轻快不过是一场轻易醒来的梦境。

月老依旧站在门外,静静地看着,慢慢地思考着。

若是前两日的他,面对此情此景,他可能会大叫“麻烦麻烦真麻烦,怎要这般小心翼翼捧在心上含在嘴里”。现在他只是看着不予评价,试图去感悟清楚这种感情。

谢玿坐在座位上,低头认真擦拭着手中宝剑,将大致情况与他二人说了。

“如今太子殿下情况不明,良瑜,你有办法知晓殿下现下如何吗?”

谢玿擦剑体的动作一顿,抬头问资良瑜。

月老倚在门边,两臂抱在胸前,替资良瑜回答了:

“还活着,关在昭狱。其余一众,皆被关押,原因不明。”

谢玿有些惊讶地看了月老一眼,然后问资良瑜:

“良瑜,你们如今可随意使用法术吗?”

资良瑜答道:

“不尽然,绝不可生了大乱子,只是这界限,并不清楚。”

“那你……”

谢玿顿住,他本想问资良瑜为何他不回答自己方才的问题,却是月老接过话去,明明他才是司命神君。可他转念一想,资良瑜或许是无能为力,若真是如此,他再如何逼迫资良瑜,资良瑜都会三缄其口。

“无碍,能得神君相助,无论如何,必定是事半功倍。”

心里有些发闷,谢玿垂眸,将自己知晓一些事情慢慢梳理出来:

“《神弦歌》,据卷籍记载,此舞盛行于四百年前的先朝,其完本早已失传,乃是在楚地盛传的神鬼之说。天师于此精通,不论其是否还原,但这都是他来历的一个突破口。”

资良瑜眉头皱起,思索着,理顺他浩如烟海般的记忆,喃喃自语道:

“那时候吗?动乱之时,烽火连天,卖妻食子,人不为人,最是精灵鬼怪盛行之时。谢玿,你有何看法?”

谢玿得了资良瑜那一句,几乎是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妖道不是人,而是鬼。”

停顿了一秒,他颇有些歉疚道:

“我接下来的话可能会有些冒犯,还请原谅我的失礼。我想,既然你们这些精灵都可存在,那么鬼怪,自然也并非不可能。”

资良瑜暗忖:

“你想说,这天师是来自四百年前动乱朝代的孤魂野鬼?”

“未尝不可。”

谢玿道:

“且他意在为祸苍生,又有着常人无法解释的能力。此人必定心怀怨念,许是曾受极大屈枉,才恨毒了这世间。”

说着,谢玿的眉头就不自觉拧成一个“川”字,道:

“他有这通天的本事,偏用来害人。我只怕南诏匈奴南北夹击,不知明度那边情况如何,可能借到兵力。”

话语滞了一息,谢玿颇是苦恼道:

“虎符虎符……卫境不就被那虎符镇住了吗?只希望平王声望可以请动威师将军。”

“届时勤王之师到,良瑜与月老助我救出太子殿下,揭穿妖道,立新君。”

谢玿喋喋不休,擦拭长剑的动作也停下,一块手帕死死攥在手中。

“南诏不知局势如何,嬛儿与于盈又如何……”

“算了。”

“如今我自身难保,皇帝一心取我性命,却不手起刀落,拖泥带水地吊着,如今我逃脱只怕是成为逃犯,定是要连累谢家——哦对了,你们可知谢家现在情况如何?”

突然被问到这个,资良瑜与月老都有些发懵,二人为难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沉默着。

谢玿瞧出了端倪,闭上嘴没再追问,只是低头将宝剑置于腿上,拿着手帕细细抹过剑刃,寒光打在脸上,冰冷的剑映出一双默哀的眼。

资良瑜面带哀伤,抬手轻轻握上谢玿的手,试探地安抚道:

“谢玿,有我们。”

闻言谢玿手一顿,抬起脸来,平静地对资良瑜道:

“我族三百,你不可能尽救。”

资良瑜急促出声:

“我能。”

“你不能。”

月老的声音几乎与资良瑜的声音同时响起,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将事实告诉资良瑜:

“君玙,你不能,这不是三人,而是一个州县。你已手染业障,还要再背负三百孽缘吗?”

资良瑜双目悲伤,低下头,别开脸,不敢再看谢玿。

谢玿突然抬手,吸引了资良瑜的目光。

只见谢玿拔下发簪咬在口中,宝剑竖立,架在身前,他头颅向左偏,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长发尽数揽在手中,卷上剑体,侧目,看着资良瑜,那目光坚定如松。

资良瑜刹那神情失控,出声道:

“不要——”

而谢玿左手扶剑,右手拽住长发一拉,随着布帛撕裂般的声音,长剑一震,墨发削断。

资良瑜的睫毛颤了又颤,苦涩弥漫在心头。

他望着蓬松的短发在谢玿耳边荡漾开,晃了两下,一刀两断的,不知是那血脉亲情,还是不堪回首的前尘往事,抑或是其他什么。

而谢玿从始至终面色不改,耳垂被带着惯性的长剑划破,渗出鲜红的血,在柔软的耳垂汇成一滴,如戴上妖冶的珊瑚,为谢玿添上几分魅色。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资良瑜怔愣着,眼角渐渐湿润了。他看着谢玿将发簪放在桌面上,宝剑收入鞘,声音轻若吐气,问道:

“谢玿,你何苦如此?”

月老不明所以,未曾见过这般颜色,他嘴唇张了张,怔怔地看着。

谢玿朝他露出一抹极其浅淡的笑容,走上前,贴近资良瑜,望进资良瑜的眼中柔声道:

“低头。”

资良瑜照做,随即头顶一松,谢玿一手取下月华簪,一手解了月华带,右手缠着发带,两三下便用发簪为资良瑜盘发。

十年过去了,谢玿再也不是云间山庄那个不会束发的小少爷了。

谢玿后退两步,抬手扬了扬手中发带,对资良瑜道:

“借我一用。”

然后他将发带缠在额头,顺势压住了蓬松的头发。

发带扫过谢玿的耳垂,吻走那滴血,那一抹嫣红像开在雪中的一朵梅。一抹月色束在头上,仿佛在为何人戴孝,而这朵花则叫这感觉不那么真切。

谢玿对他道:

“放心,你们虽无能为力,可我亦非走投无路。”

资良瑜哑声问道:

“何意?”

谢玿答道:

“濯王。濯王或许有法子,只是我需要你们将消息通知到他。”

谢玿一边说着,一边解下腰间官印,最后看了它一眼,谢玿不带一丝犹豫将官印绑在发簪上,拉起资良瑜的手将信物放在他手心,道:

“拜托了。”

资良瑜看着谢玿,那一双望着自己的眼无端令他想到春日里净眼寺山上缓缓流淌的清泉,资良瑜忽而一挥手,门口的月老面色突变,猛地向后一退,房门便“轰然”关上。

月老看到的最后一眼,是资良瑜俯身朝谢玿靠近,月老转过身子,不再去看。同样是站在栏杆旁,昨日是悠闲的,今日心绪却如平地泄水,肆意横流。

罢了。

月老趴在栏杆上,忽闻马蹄阵阵,他立即警觉,翻身上屋,正见一队骑兵金戈铁马,朝驿站方向风火而至。

“君玙!”

月老高呼一声,房门被人打开,资良瑜拉着谢玿走出来,两人视线一撞,资良瑜便明白了当下的处境。他对谢玿低声道:

“抓紧我,我们现在就走。”

谢玿闻言扶住资良瑜的腰。

月老定睛一看,谢玿身上绸制官服,叫住他们,笑了笑道:

“慢着,谢大人,您这衣服可忒不合时宜,且容我为你换上一身。”

话音刚落,谢玿身上触感一变,他低头一看,原来是变成一身葛布短衫,脖子间围着细软围巾,顿时眼中充满惊喜。

这一身配着腰间长剑,倒像是位行走江湖的侠士。谢玿一想到月老这是看戏本子看来的,就忍俊不禁,回头朝月老浅笑,颔首轻声说:

“多谢神君。”

资良瑜垂眸看他,抬手将身后的兜帽替谢玿带上,遮住谢玿大半张脸,扬手一丢,回头对月老道:

“谢了。”

随即带着谢玿跳下楼,朝林中掠去。

月老立马接住被抛过来的物件,原来是谢玿交与濯王的信物。月老无奈,暗自笑道:

“这厮。”

随即他心情大好,笑眯眯的,张开掌心放在唇边,掀起一阵神风,飞沙走石,惊扰马群,顿时叫那队骑兵阵脚大乱。

月老十分满意,笑了笑,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身影消失在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