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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书院 > 都市言情 > 诈骗笔记 > 第19章 做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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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零二年三月二十二日,我和红姐乘坐K157次火车,从豫阳省荥州市出发去江楚省覃州市。火车上人特别多,到处都是人腚,火车过道都被挤的水泄不通,每次列车员推着零食小推车出来的时候,都会引起一阵混乱和抱怨。

火车中途在鄂隆站停车的时候,从车站上来了一个白胖子,穿着一件的确良的衬衣,化纤的裤子,刚上车就习惯性地拎了拎皮带,彰显他腰间的手机。

一到座位上坐下,他第一眼瞄了下红姐的胸。

白胖子的那个眼神非常的迅速,就像是平常人的扫视,有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这几年的遭遇,让我对人的眼神异常敏感。当一个陌生对象出现在视野里的时候,那个人眼神第一个定位的地方是相当重要的,因为这很大可能就是你的切入点。

白胖子身上有一股若隐若现的奶骚味,再结合他的外在条件、性格特征和精神状态,我猜测他应该是家里刚生了小孩不久。

白胖子没带什么行李,就身上背着一个斜挎包,可见的唯一目标物就是别在他腰间的那台手机。那是一台今年很火的一款手机,夏新A8,市面上新机价格三千八百元,二手市场还能值两千多块钱。

二零零二年,两千多块钱差不多是普通人三个月的工资,已经足够我和红姐歇一阵了。

至于我为什么突然对这几千块钱都感兴趣,这就得说到二零零零年我和红姐从珠港死里逃生回到渔涌,这件事让我和红姐深受打击,尤其是红姐遭受了姜宝山很多虐待,整个人变得敏感又低沉,所以回了大陆后我决定先带红姐四处走走散散心。

我俩从赵丽丽那儿骗的五十万在渔涌和珠港就花的差不多了,回到渔涌的时候身上就只有卖掉姜宝山时拿到的那十万港币,刚尝过有钱的滋味,花钱根本收不住手,我和红姐身上的钱很快就见底了。

不过出去走走后,红姐心情的确好了不少,但是生计问题也随之就提上了日程,由于忌惮遇到姜宝山的经历,我俩这次没敢再走偏门。

当时我和红姐住在“中国电子一条街”附近。打听到有很多人从渔涌进电子产品到京都卖,赚个差价,据说还挺挣钱。

我和红姐都觉得做点正经生意比走偏门风险小,于是就带着仅剩的一万块钱,跑去了京都,在中关村海龙大厦附近承包了一个摊位,卖复读机。

那一年海龙大厦刚刚开业,异常火爆,每天的客流量高达五万人,卖电子产品的摊位密密麻麻的到处都是,竞争相当激烈,你能想象到的一切手段都有人用,连我和红姐这种之前走偏门的人都顶不住,二零零一年初,我们在京都实在是竞争不过,于是决定转战到荥州的电子城。

来了荥州后竞争虽然比不上京都,但是这边做这个生意的人也不少,所以我们的生意还是毫无起色。

我和红姐的电子生意,到二零零一年底的时候已经赔得身无分文了。这段经历再次给了我们当头一棒。

不过经过这两年跟这些商户的勾心斗角,我和红姐虽然在做生意上失败了,但对社会和人心的认识更加透彻,红姐这时也终于过了心里的那个坎儿,我俩合计着重拾老本行,准备先南下搞点钱解决生计,然后再做长远打算。

眼下这个白胖子就是我们重新出山后的第一个猎物。

不过从这个人的穿着来看,并不像是什么有钱的人,他买这个夏新A8纯属为了显摆。像这样的中年男人,在我的眼里性价比是相当低的。

主要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这种人不容易信任别人。第二个原因:这种人一般都是充大款,实际上身上没什么钱还死抠。

但和我相反,这种人对于红姐来说,他们往往都是极好的猎物,倒不是说能骗到多少钱,而是因为这种人极好得手。比如现在,他至少对红姐的胸产生了兴趣。有时候为了这种兴趣,他们甚至愿意付出全部身家。

我正在琢磨着怎么跟红姐传递一下我的想法,突然车座后排伸过来一张黑脸,拍了拍白胖子的肩膀:“大哥,打牌不,凑一手?”江楚口音。

我心里暗道一声不好,坏了,让人抢先了。

K157次列车,从京都出发,途径豫阳省、直冀省、江楚省、樊阴省,最后到达汉林省,从国家的东北部到国家的西南部,几乎跨越了大半个国家。火车中途经过的地方特别多,车上的人上上下下很频繁,所以车上一路的环境都特别复杂,一趟车上有个三四拨骗子都是很正常的,而且优质的“客户”很多时候会被几拨人同时盯上,经常会存在抢活的情况。

我实在是没有想到,这拨江楚人这么莽,猎物刚上车就下手了。

我回头一看,后面桌上坐着三个人,一个黑圆脸,一个小矮个子,还有一个高个儿方脸。

白胖子搓了搓手,问:“打什么?”

“斗地主,江楚和樊阴打法一样。”那个高个儿方脸的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副扑克牌开始熟练的洗牌。

几人商量了一下规则,两个江楚人想打五块钱的底,上不封顶。但是白胖子觉得打的有点大,毕竟是在车上和陌生人玩牌,还是有些顾虑,所以不太愿意。最后几人定的一块钱的底,抓到大小王或者四个二必当地主,一个炸弹翻一番,五番封顶。

这种局叫“做牌”,三五个老乡在火车里假装陌生人,凑在一起打牌。通过手势、暗语,按需要把牌发给对手或者同伙,以及互相对牌。

在公共环境里,尤其是几帮人抢活的情况下,如果是小偷可能会暗中较量一番,但是骗子这个行业正好相反,跳出来抢活的人,往往都是小毛骗,在后头猫着的才可能是大骗子,而且一般这种大骗子都多少有点势力,不只是人员多,有的甚至和列车上的乘警都能扯上关系。

所以我决定先暂时不行动,毕竟我和红姐只有两个人,要是惹了这帮人身后的大骗子,怕是不好收场。我于是趴在后座上一声不吭,看着白胖子和他们打牌,想着等这帮人的“做牌局”结束后,我们再上手,毕竟我的目标是那个手机,他们是现金,暂时不冲突。

和大多数人想的不一样,诈骗其实是一个抄袭很严重的行业,古今中外都没什么创新。

就比如“做牌”这种把戏,其实就是从国外传过来的烂大街套路,只对比较少出门的人来说有欺骗性。

一般都是刚开始让你赢几把小的,尝一点甜头,再让你逐渐输回来几把大的。大部分人,只要赢过就觉得自己还有可能再赢,骗子就利用人总是想挽回损失的心理,一把接一把,让你越陷越深,多的能骗到上万。

这种欺诈的原理其实和赌场差不多。

跟我预想的差不多,白胖子头几把赢了快一百块钱,两个江楚人开始吹捧白胖子手气好,抱怨自己输了不少,然后要求把规则改为五块钱的底,上不封顶。

白胖子经不住俩人的吹捧,而且前几把的确赢了钱,也让白胖子觉得自己真的手气好,于是同意了修改规则。

于是从第六把开始,赌注已经加码了,那个矮个子的江楚人一边看着白胖子手里的牌,一边给在牌桌上的另外两个江楚人打暗号对牌,而另外两个江楚人也在互相对牌,等玩到第十一把的时候,白胖子已经输了大几百了,但却兴奋得脑门直冒汗。

白胖子衬衣口袋里的钱输完了,又从下面的袜子里抠出一卷,到第十五把的时候,白胖子已经输了超过一千块钱了。

我看这几个江楚人还没有收手的意思,担心这个人被人宰得太狠,到时候自己不仅吃不上肉,可能连汤都没有一口了。不能再等下去了,我马上给正在旁边看牌的红姐打了个暗号,指了指白胖子,竖了个大拇指,意思是开始行动。

红姐心领神会,趁他们刚打完一把在洗牌的空档,站起身来,把手往白胖子肩膀上一搭,白胖子回头,眼睛印在红姐的胸上,红姐笑了笑,说:“大哥,能不能帮我搬下行李,我想去补个卧铺票。”

正沉浸在赌博快感中的白胖子,看了下红姐,有点为难。

“这死胖子,输了这么多还不想走,被宰也不冤。”我心里暗骂。

眼见这白胖子还在犹豫,我在旁边只好出来接话:“没、没、没事,我、我、我替大哥玩两把。”

江楚骗子听到我的口音,全都笑了,黑圆脸举着牌冲白胖子挥了挥手:“大哥你先去吧,我们和这位小弟玩两把。”

红姐的手够到了行李架,眼见着就要被行李砸到脑袋,白胖子赶紧站了起来一把帮她取下来,乐呵呵地帮着红姐把行李搬走了。

那几人目送白胖子离开后,饿狼一样的眼睛迅速转到我的脸上,高兴地对接着彼此的暗号,从打的手势来看,可能还夹杂着一些侮辱性的语言。

小矮个:这傻逼小年轻到底有没有钱,咱别把大鱼放跑了。

黑圆脸:那白胖子都输一千多了,也差不多了,宰的太狠,容易惹人怀疑,到时候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高个儿方脸:先打两把再说吧。

怕他们疑心重,我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零钱,大小都有,差不多有四五百块钱。

看到我有点钱,几个人对了下眼,抬了抬眉毛,都踏实了。

因为这几年走南闯北,见的多了,所以我也能大概看懂这些“暗号”,这种牌局对我来讲几乎和摊牌打没什么区别。

一如既往的套路,头几把还是我赢。不过我注意到,每次都是高个儿方脸洗牌,应该是这人洗牌手法有些古怪,到第五把,他切好牌,让我先起。

一般人看到牌已经洗好切好,可能就拿起来直接发了。因为我发现了这些猫腻,所以我拿到牌后,立刻又切了一把,然后才开始发牌。

那三个人没料到我会突然搞这么一手,发完牌后立刻开始用手势对牌。

我当时手上有四个二,我拆成了四张单来打,就为了破他们的牌,这局打到后面,他们三个人的手势已经在骂人了。

这把牌打完之后,黑圆脸看着我的牌急得直嚷嚷:“你他妈的到底会不会打啊,哪有人把四个二拆开打的。”

我就用这种方式,又跟他们玩了三四把,这几个人也意识到他们的手段已经被我看透了,黑圆脸直嚷嚷白胖子哪儿去了,还恶人先告状的说我偷牌,说着说着,就推搡着要搜我的身。

这时候从人缝里挤出来一个女乘警,昂着长长的脖子,长得非常漂亮。

她过来的时候,黑圆脸正在翻我的裤口袋。

“你们出什么事了?”看这边吵吵嚷嚷的,女乘警走过来问。

我说:“没什么,一点小误会。”

在车上遇到这样的事一般不要当面报警,一个是你不知道对方真正有多少人在车上,另外一个是乘警也不能全信,在火车上冒充乘警的团伙多得是,而且有的时候即使乘警是真的也要留个心眼,列车的乘警说不好也跟他们是一伙儿的。铁路上有名的“扒火车”就是如此,那些人总能准确的找到车上值钱货物的存放地,很多时候都是由于内部人员透露的消息。

女乘警看了我一眼,声音挺温柔:“你是不是高志远?”

我点了点头。

“跟我来一趟。”说完,女乘警转身挤进了人群。

我赶紧攥上桌面剩下的零钱,跟着她走了。

黑圆脸的江楚人把手里的牌往桌子上一摔,知道被我涮了,但他们也没辙。

我跟着那个女乘警到了车厢交界处的乘务员室门口,然后她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准备好的车票放到我手里,说:“四车十五号下铺,你姐让我转交给你的。谢谢你帮乘客同志解围,不过为了你的人身安全,以后这样的事还是直接联系列车上的乘警,由乘警来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