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星星明亮,点缀不了星空灿烂。
一花艳丽,也代表不了整个春天。
水木雪莲引水隧洞指挥部,办公室主任王玉霞,对闸首分水闸石匾只是兴趣爱好。
而水闸石匾对大坝村民承载着,生命跳跃的脉动,遥远的农耕社会,遵从一种水规制度。
根据大坝各村分水闸石匾刻线的水量,各村所承担的公粮都有一定的数额。
清朝是摊丁入亩,而大坝村是摊水入亩。
石匾有一刻线,大坝各村民浇水都有特别的规定,这一民间灌溉方式延续了600年。
水规制度很严,水是各村械斗的根源,亲情血缘下不同村庄的村民,互相攻击。
参加械斗的组织者,被己村共赞,家中妻儿老母杀一只大公鸡为之壮行。
被异村公愤,每场械斗都伤痕累累,刀光剑影的苦雨凄风下,是生活的孤儿寡妇。
真是一时之怒,忘记身后幼子妻儿,是非曲直只有分水闸石匾刻线能分辨,所以闸首分水闸石匾是放弃民间械斗最好的天平砝码。
偷浇水者,既罚又大,严重者杀头示众。
窟窿峡峪口有一棵松树,被称为“人头松。”
对不遵水规带头械斗者,要杀头,然后高悬在松树杆,所以闸首分水闸石匾与大坝村民休戚相关。
冷龙岭雪水滋润大坝村良田万亩,大坝村民用一己之力哺育后代,邻里和睦友善,河西走廊荒漠深处绿洲,成为最温柔的千年绿洲走廊。
大坝村属于石羊河流域,石羊河从山地搬运下来的泥土堆积于山前,形成一个山前倾斜平原。
大坝村土地贫瘠,唯一优势就是水耕地。
在大坝村窟窿峡峪口,水木雪莲引水隧洞指挥部办公室主任,王玉霞被众星拱月。
不过在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一个十八岁女孩,她是郑寡妇女儿郑雪慧。
金城市各个行业缺水,也侵蚀着每一个村,涉及到每一个人。
郑雪慧在河沟里用扁带挑水,她挖一个坑,在浇菜园里的葫芦苗。
农民的孩子,她永远惦记着水,秋灌时间短,农村的孩子早当家。
郑雪慧拿的零花钱,除扣除学费之外,身上已所剩无几。
在学校快要断顿吃不上饭了,她回到家取钱,恰好也混在看热闹人群中。
郑寡妇擀的一手好面,被水管站长刘世雨请到水管站做客饭去了。
临走千叮万嘱郑雪慧,“慧儿,分水闸是拆,是毁,这是大人的事情,你可不要跟人瞎起哄,写状子,诬陷你舅舅刘站长”。
丈夫去世了,一家人的日常花销都要靠郑寡妇精打细算,也无法维持两个孩子上学费用。
十亩油菜花的收入,就连儿子郑雪艺娶媳妇,彩礼钱首付,递换手帕钱都存不下。
郑寡妇最需要钱,回娘家亲戚朋友都借了个遍,她给自己的亲哥哥跪下了。
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人情好似初相见,到老终无怨恨心。
白马红缨彩色新,不是亲者强来亲;一朝马死黄金尽,亲者如同陌路人。
她借钱遭到的是白眼,郑寡妇永世难忘。
后来还是水管站长刘世雨非亲非故,借给她三千元。
她以为刘世雨 图穷匕见,对聪慧的慧儿非分之想图谋不轨,哪里刘世雨 是循规蹈矩,人家图什么?
郑寡妇内心疑惑,人情债一直是压在,她心里的一块石头。
王玉霞跳上闸首水闸,村民用敬畏的眼神,看着银色越野车下来一个姑娘。
然后就是羡慕、 向往,这个女孩。
村民内心里还有点嫉妒,然后就夹杂着一丝仇视的复杂眼光。
对有些村民来说,贫穷就像干涸的河道,淹没了人生存的尊严,活着已极不容易,优质的生活更是奢望。
对于闸首分水闸的去留,大坝村名才懒得搭理。
村民更多的精力,是放在占道路的三分地,能赔偿多少钱。
土地补偿钱到手,则忙于勾心斗角。
闸首分水闸拆毁,村民似乎欣赏一幕话剧表演,但又不知剧情。
村民一向是爱热闹的,所以就一哄而上想探个究竟。
村民也不过是狗看星星一片明,不识道理。
不一会就兴趣索然,石匾只不过是一块大石头,大石头又没有金镶玉裹,也不是宝珠美玉。
所以也就不计较分水闸石匾的取舍,只要一点小钱,或者给村民两盅青稞烧酒。
水木雪莲引水隧洞指挥部就可以畅通无阻。
大坝村民三三两两散去了,围在那辆银白色越野车面前。
越野车的诱惑力,要远远大于分水闸石匾字的来历。
慧儿过于矜持,她并没有跳下去,村民散去,她才从闸首渠道走下去。
慧儿长大了,女大十八变,曾经破败的院落,屋里一个红脸蛋丫头。
一日三餐吃的是煮洋芋,炉子里烧着羊粪蛋,薰成了一个水灵灵的姑娘。
红扑扑的脸蛋上面,贴着一双迷茫的眼神,她穿着黛绿色帆布鞋,脚后跟磨得薄薄的一层。
慧儿特爱干净,白色平底鞋一尘不染,黛绿色的鞋带像油菜花茎叶。
然后打了一个蝴蝶结,慧儿第一次戴上了胸罩,把两只跳跃的小兔子扣在笼子里。
从此自卑的慧儿爱上体育课,大胆的跳跃。
如果没有彼岸,那么此岸就是一切,抓住眼前的机会。
西河县大坝水管站,并不都是敲骨吸髓的坏人,也有像舅舅刘世雨那样的好人。
学习就像种油菜花,不是“种幢田”碰运气,油菜花也得有三个轮灌期。
二道梁堤坝垮塌溃坝了,是舅舅重新轮灌了油菜花一次,让郑寡妇母女心存感激 。
今年雨水广,油菜花再加上雨水的滋养,雨水好,轮灌又及时,家里的油菜花颗粒饱满,十亩油菜花纯收入元。
上学的学费有着落了,如果不是舅舅刘世雨,油菜花收获的只是一堆柴草。
慧儿一双疑惑的大眼睛,盯着闸首分水闸石匾那几个字““共矢公平,强毋凌弱,福毋欺贫,不独命脉。”
慧儿有点惊讶,石匾埋在闸首淤泥里,舅舅怎么会知道?
原来种“幢田”不是天帮忙,而是人努力的结果。
慧儿不放心,她又看了石匾上的几个字,原来这些字刻在舅舅心田里。
慧儿有点惭愧,她不知从哪儿抄来一篇古文“诚必不悔,决绝以诺;贞信之色,形于金石。”
慧儿不懂古文含义,她还是翻译不出来。
慧儿对水木雪莲引水隧洞指挥部,办公室主任王玉霞有点嫉妒。
还夹杂着一丝恨意,你凭什么穿我舅舅的衣服,他本就不是我舅舅,慧儿怀春了。
对慧儿来说爱情只是一种幻觉,她失魂落魄的望着,刘世雨和王玉霞说笑,心里有点醋意。
能够给对方最好的爱,就是自由,可是她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慧儿已经很优秀了,她太过苛责自己,平时生活快乐的时候太少。
慧儿内心发誓,她一定要超过王玉霞。她故意从刘世雨,王玉霞一行人面前走过,没有人理会她。
就连刘世雨头也不抬,郑雪慧那颗敏感的心砰砰在跳,顿时,郑雪慧脸就红了。
原来她如卑微如油菜花根系的泥土,收割油菜花的妈妈,不会在意根系的泥土。
郑雪慧眼里充满怒火,还是有礼貌的叫了一声:“舅舅”。
慧儿是一个有教养的女孩。
刘世雨略一迟疑,脑海中闪现在大坝水管站发生的一幕,心想这女孩太敏感,善意的帮助让她心理有了负担。
做人不能昧良心,可以不爱,但也不能伤害。
做人家舅舅就像一个当舅舅的样子,“郑雪慧,你不在家好好学习,到闸首分水闸干什么?”
郑雪慧心情豁然开朗,仇恨的眼神柔和了许多,她敌意的扫了王玉霞一眼,身影匆匆闪过,惆怅回家。
她踏着白球鞋步行在闸首分水闸渠道边上,回头又望了一下人群,她在找一个人。
看着刘世雨渐行渐远,这是一种美妙的感觉,说不清楚,但可以感觉出来。
刘世雨能给妈妈心里慰藉,是一个分辨善恶的人,慧儿在自言自语,一会说,“怕什么,清泉流水还怕落叶漂浮不成。”
一会儿又在哀叹:“公家人大门深如海,从此刘郎是路人,不要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我,用平等的眼光对待我····”
郑雪慧走向乡村小道上,那双球鞋一时粉白黛绿,顿时把闸首分水闸,化做南峪龙腾虎跃,窟窿峡西小河流径峪口。
闸首分水闸最初是无根之水,发源于冷龙岭东段大雪山,各支流出山时,切穿山体,形成峪口。
然后在出山进入走廊平地,形成西河绿洲。
生于斯,长于斯,我们无法选择父母,郑雪慧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出生在窟窿峡峪口一个小村庄。
从常年流水潺潺,到现在严重缺水,已趋于常态,冰川雪线上移,石羊河几近干涸。
闸首分水闸石匾上的水痕一年年下降,潺潺流水是流向下游市区的工业用水。
峪口的大水只能让郑雪慧望梅止渴,反而让她心里堵着一口气。
闸首分水闸闸柄握在人家手里,一亩地十几元的水费,人家还要吃喝费两元。
所以郑雪慧小小年纪,就用仇恨的眼神盯着大坝水管站。
吃人家的羊肉还不放水,妈妈郑寡妇举着羊皮跪在峪口告状。
贫穷带来的远不止是痛苦、挣扎、迷茫,刺伤了郑雪慧的自尊,最主要的是内心的无助感。
闸首分水闸闸柄换上了舅舅刘世雨,现在却要拆毁了。
郑雪慧远远望着闸首分水闸,心中觉得五味杂陈,给了她屈辱,沮丧、抛弃、自信,温暖,还有爱。
那个握有闸首分水闸闸柄的所谓舅舅,只不过和妈妈同姓。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那个家也挣扎在温饱线上。
给哥哥郑雪艺交了厨师培训雕刻费,自己就没有学费上不起学了。
为了借钱妈妈给亲舅舅跪下了,得来的是一声吼,“女孩学历高有什么用?”
蔑视妈妈冷然一笑,“回家种十亩油菜花,嫁人吧。”
这就是命运,贫穷压在她肩膀上,好比绝壁上抬石的石匠举步维艰,没有人替她负重前行,不是无情,而是他扛不动。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是你不忍,给我洒向一点光明。
她忍受了长久的黑暗,眼睛有些刺疼,辨不清远方的路。
刘世雨舅舅给妈妈借三千元钱,她宁愿相信,那是对她美貌的垂涎三尺。
善良的外表遮掩的是笑里藏刀,剔骨捣髓披着人皮的伪君子,一个畜生。
她宁愿牺牲她的青春,换来妈妈心灵藉慰,所谓叫舅舅只不过是节外生枝,她也是另有所图。
妈妈对他献殷勤是虚假的,我对你的爱也是虚伪的。
慧儿站在他面前,对他献上那层膜……
她心窝里扎针的痛楚,只有自己知道,不能发声,不能反抗,不能挣扎。
她涨红的脸,“当他狂吼天理昭昭。”愤怒砸碎了暖瓶。
她的人生得到救赎,反思自己,从自卑、怯懦中走出来。
让她找到支撑,完成一种超越。
她知道那是怎样的妄想,现在我想说一句我爱你,可是我连说这一句话的资格都没有,闸首分水闸闸柄就是鸿沟,无法逾越。
“给我十年好吗?世雨哥哥。”
郑雪慧走在小道上喃喃自语,凭栏望月人各天涯,十年重逢云依旧,不知庄周蝴蝶,还是蝴蝶梦庄周。
郑雪慧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害怕、紧张和不安。
世上最遥远的距离,是心与心之间的距离,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那是怎样一份情感沧桑啊?
把那份相思埋在坟墓里,孤独让自己孤独,她想用她的手抚摸你的肩胛骨。
她不敢,她怕冷龙岭雪山的雪,颤粟捧在手里融化了。
你相信有心灵磁场和灵魂暗道吗?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她对刘世雨没有怨恨,也没有遗憾,愿你温暖慧儿时,也被人温暖着。
你赋予慧儿生生不息的希望与永不低头的气量。
慧儿愿意看到刘世雨,拿着闸首分水闸闸柄,在夕阳下摇转着。
让她在炙热的太阳下,吟唱世雨哥的名字,让她在黑暗隧洞里,沐浴那一抹光亮,品尝生命中那份善意。
让她在经历坎坷之后,仍然相信那份爱意。
她是大坝村二社一个农家女孩,土地需要雨水的滋养,愿意看到分水闸潺潺流水,流进她家的土地,她从卑微处走来,亦从卑微之处看到闸首柄的公平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