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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书院 > 都市言情 > 双桥 > 第29章 (2)下跪送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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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罐车迤逦前行,刘世雨看到祁连山白茫茫的一片,那是雪山。

孙雨露一听‘雪山’两个字,他拨开其他战友,走到闷罐车门口,他在闷罐车门缝里看到白茫茫的雪山。

那是祁连山冷龙岭雪山,白虎村就在祁连山脚下,他激动的不能抑制自己,他喊着:“那是我的家乡。”

“连长,你望远镜借我一下。”

四连连长肖峰把望远镜递给冯大田,他又递给孙雨露。

“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

孙雨露从望远镜看到冷龙岭雪峰,白茫茫一片。

雪山下密密麻麻的森林,一望无际的茫茫草原。

我的家乡,冷龙岭雪山滋养白虎泉。

他和未婚妻苏叶儿曾经在祁连山捕捉雪鸡。

在一棵松树下,他和恋人苏叶儿依偎在树下。

孙雨露泪水涟涟,不能自制,他丢开望远镜,蹲在闷罐车底座上嘤嘤的哭起来。

那是我的家乡,家乡的小调。

他眼泪盈盈,传来苏叶儿悠扬的小调。

我送哥哥大路边,羞答答问一声,哥哥你何时来?

我送哥哥石头坡,石头坡上石头多。

我送哥哥青羊口,青羊口上青羊多。

我送出哥哥白虎泉,偷偷再问一声,我的哥哥你何时再回来?

八班长刘世雨被孙雨露情绪感染,他从军装兜里掏出两盒戈壁烟说:“就要离开家乡了,我请客。”

他把两盒烟散落给战友们。

那是长城,冯大天也抑制不住自己。

刘世雨从闷罐车门缝里看到烽火台,长城绵延千里。

闷罐车烟雾缭绕,戈壁籍的战友不由自主围在闷罐车门缝里·····

祁连山冷龙岭雪山,长城烽火台,荒漠上一株红柳,甚至戈壁滩上一块戈壁石,都能勾起戈壁籍战友的回忆。

北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返兮。

那是青土湖,金忠用手指着波光粼粼的一片湖。

列车一划而过,青土湖已近干涸,波光粼粼的湖色从闷罐车缝隙里闪一下,就从金忠眼前消失了。

快到青山车站了,四连连长肖峰让刘世雨站在闷罐车门旁,安抚戈壁籍战士的情绪。

青土湖已近干涸,但稀缺的水滋养万物生命,青山车站旁有一涌泉,所以青山车站是过往列车补水点。

青山车站火车停靠站台,成为一个小集市,当地村民自产的农产品,卖给过往火车司机。

焦育英蹒跚的爬上一个斜坡,她看到一列列火车飞驰而去,她到火车站点,放下篮子,眼睛往西岔道望去。

她盼望火车上有一批穿绿色军装的士兵出现,只要看到绿色,她心里就踏实。

一列火车停靠的站台上,有两名火车司机游荡在站台上,闻到女人篮子里水煮鸡的香味。

篮子里什么?

是卤鸡。

卖么?

焦育英摇摇头说:“我的卤鸡不卖。”

那两名火车司机,还是抵挡不住诱惑,要扒开篮子看看,里面什么东西。

焦育英双手护着篮子,扒开篮子一角,水煮鸡香味扑鼻而来。

你这人奇怪,

不卖,你拿到火车站干什么?

焦育英摇摇头说:“我的卤鸡不卖。”

两门火车司机有点纳闷。

两只卤鸡八十元,

火车司机从兜里掏出了钱。

给我儿子吃。

你儿子在火车站背麻袋,卸货。

焦育英沉默不语。

火车司机猜不透焦育英的心思,眼睛盯着卤鸡。

焦育英盖上了卤鸡篮子。

那拉山口边境的这场小冲突,并没有改变西河县人的生活轨迹,只是在军人家属里激起了一层涟漪。

那两名火车司机才知道缘由,原来焦育英是给上前线儿子刘世雨送卤鸡。

火车司机有点纳闷,他说:“军列往什么地方行驶,我们火车司机都不知道行驶方向。”

“你给你上前线的儿子送卤鸡,你知道军列几点钟通过,车站值班员都不知道。”

两名司机肃然起敬,安慰焦育英后,离开了车站。

中午两点,九月的戈壁太阳还有一丝暖意,儿子已占满焦育英的心,她远远看见一列满载大炮的军列。

焦育英背着两个篮子,发疯似地跑上前去,口里狂喊着:“雨儿、雨儿妈妈看你来了。”

军列慢慢停下来,突然从闷罐车上跳下了两名持枪的哨兵,大声呵斥焦育英:“老乡,不许靠近军列,哨兵背身而立,拉起警戒线。”

“雨儿,雨儿。”

焦育英望着陌生的两名哨兵,这个和儿子一样的孩子,对妈妈如此的冷漠。

哨兵回答说:“阿姨,你离火车远点,我们在执行命令。”

焦育英焦急的问哨兵:“你们上那拉山口,南疆前线吗?”

哨兵无法回答。

闷罐车里的士兵呆呆的望着焦育英,她慈祥的面孔,让哨兵无法拒绝回答。

阿姨你的孩子在那个部队?

我儿子在甘州驻扎,番号A师147团。

在那个集团军?

孩子,我儿子说在147团,这几天上前线,路过青山车站不?

我只想看看我的雨儿。

焦育英眼泪下来了。

哨兵自言自语说:“A师147团”。

一名士兵了解的机密很少。

阿姨,你找错人了,我们是A师256榴弹炮团,147团早上了前线。

我的雨儿上了前线也好,反正你们都是我的孩子。

她从篮子里拿出两个早稣梨说:“孩子,这是我家后院一颗梨树上摘下来的,孩子,你吃梨,然后把剩下的梨带给我的雨儿,他在四连。”

“阿姨,我做不到。”

哨兵急忙推脱说:“阿姨,我做不到”。

怎么回事?

正好256团榴弹炮参谋长查岗。

“报告参谋长,这名阿姨看他的儿子。”

哨兵说明来由。

在那个连?

是步兵连,在147团四连士兵家属。

可这位参谋长也爱莫能助。

部队已发布战备命令,闷罐车的战士呆呆的望着焦育英。

她走到闷罐车旁,打开篮子,往闷罐车门缝里塞进三个早稣梨。

这时,闷罐车车门哗啦一声,门打开了,她又往车上丢了六颗早稣梨。

吃梨用不分离(梨),缘注定生死。妈妈盼着你们这些孩子从前线回来啊。

她情绪失控,失声痛哭起来,这时闷罐车门已掩上,车厢里六个早稣梨,静静地躺在那。

车厢战士们热泪盈眶,妈妈再见。

列车开动了,那个哨兵喊一声:“阿姨步兵147团还在后面,可能两三天就路过这个车站。”

原来256团参谋长于心不忍,纪律也打不过人性,他透漏了一点消息,147团四连两三天路过青山车站。

256榴弹炮团先行南下,进入炮兵预设阵地。

列车开动的那一刻,一个士兵拿起早稣梨,挥挥手,和焦育英告别。

一股酸楚在战士的心中荡漾,列车离焦育英越来越远……

战士把焦育英当做妈妈,挥手告别。

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

九月末的戈壁黄昏已有一丝凉意,戈壁的秋雨软绵绵,淅淅沥沥飘落在青山车站。

车站青石台阶水珠一滴一滴往下落,焦育英不顾寒冷,独自一人望着远方,只要是汽笛长鸣,她都要看看远方。

一轮太阳在青山车站西面缓缓落下,铁轨上两条暗影,慢慢的移动。

太阳落下祁连山,青山车站的铁轨成两条倒影,不知去向何方?

夜幕降临了,又是一个黑夜。

青山车站值班人员有怜悯之心,让焦育英在一个存放货物的工棚里,一个长条凳子上休息。

秋夜寒冷,只要有火车的声音,焦育英就跑出来。

早晨十点,太阳挂在蓝色天空中,戈壁的青石在秋日的照耀下色彩斑斓。

九月末,戈壁没有风沙,也没有沙尘暴,戈壁的天气温柔的如同妈妈给婴儿哺乳般得温柔。

人啊,只不过是一片飘飞的落叶,从那一棵树的那枚枝上跌落?

终会落在你生长树木的那片草丛,或者那枚树叶飘落在水面上,因或是被风吹向角落。

她看到一辆军列。

她跑上前去,火车还没有停,她口里高叫着:“雨儿,我的雨儿。”

这时在军列上,十一号闷罐车上,A师147团四连八班长刘世雨,在耳朵里传来妈妈的声音。

他恍惚间感到是在做梦,可是他又醒着。

四连指导员梁平看到列车下一个女人跑动的身影,叫着雨儿,雨儿。

他赶紧走到刘世雨面前说:“八班长你是骨干,要克制,你的妈妈在火车站。”

冯大田推开闷罐车车门,金忠把刘世雨推到面前。

七天,因为那是军事秘密,就是青山车站调度员也无从知道闷罐车从那个站,开过来因为那是军列。

她凭着直觉,她想看看自己的儿子,饿了啃点馍,渴了在小站上讨点生水喝。

刘世雨看见车站上的妈妈,他有一种惊愕,他只叫了一声“妈”,然后就钻进闷罐车里再也不出来。

他感到妈妈给他丢脸,当着这么多战友的面,妈妈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七天了连脸都不洗。

只是怀里抱着两只家乡的水煮鸡,水煮鸡已有味道。

刘世雨喃喃的叫一声:“妈”。

雨儿,妈看你来了,我等的你好苦啊。

雨儿,妈给你煮的水煮鸡。

刘世雨呆呆的站着,金忠从旁边接过白布包裹着两只卤鸡。

就这么几个梨了。

她把篮子里剩下的早稣梨,丢上闷罐车。

焦育英嘴唇颤抖,不知道给儿子说些什么?

四连八班长刘世雨从闷罐车钻出来,叫了一声‘妈’。

然后说:“妈我在部队生活也挺好。”

“雨儿,你从前线回来后,和战友们到我们家里来,妈给你养着十几只鸡,我多喂点鸡,你和战友到家里吃卤鸡·····”

列车一声长鸣,火车启动了……

这时她向着列车追来,对着闷罐车挥手,高喊着雨儿,雨儿。

她的呼喊声响彻小青山车站,列车急速向前奔驰着,她的身影越来越小,消失在茫茫的戈壁滩。

刘世雨跪在闷罐车上,向着焦育英奔跑的方向磕头。

妈妈,孩儿不孝,眼泪模糊了刘世雨双眼。

金忠,冯大田,孙雨露·····围着刘世雨哭成了一团。

火车开动了,连长肖峰命令刘世雨站在了闷罐车门口,向他妈妈敬礼。

他们就是以这样的方式母子告别的,闷罐车闻着有一股臭的清香,刘世雨舍不得吃卤鸡,三天后到云南文山县车站,水煮鸡已发臭。

刘世雨只好把水煮鸡丢弃在云南文山县的车站上。

你能爱我多久?就是满载乘客奔驰的火车也说不清。

她说:“火车不想停下,这是没有起点没有终点,只是生活的一个片段,一个过程,是梦幻与真实的叠影,不问源头,也不要问结果,母爱就这样的流动中向下传递。”

过了两天,有一个姑娘也到了青山车站,她就是孙雨露未婚妻苏叶儿,她没有见上孙雨露一面。

此时苏叶儿又唱起那首山歌:“我送哥哥石头坡,石头坡上石头多。

我送哥哥青羊口,青羊口上青羊多。”

前线阵地遇受几十年未遇的梅雨季,下着小雨不停,突然前方塌方。

刘世雨第一个跳下车,搬动石头,他穿上黑色的雨衣。

他妈的,这是什么鬼天气?

比西河县沙尘暴还可恶,下雨,人没处躲藏,四连人人都被雨淋成一个落汤鸡。

掩体进了雨水,湿漉漉无处下脚,被子潮湿,别说盖,沉的背不动。

公路上覆盖着几十公分厚的稀泥,就连人行走都极为艰难。

这时兄弟部队,牺牲战友遗体用塑料布裹着。

冯大田换上了胶靴,他领着六名兄弟,抬着担架,帮忙转运兄弟连一名战友遗体。

每个连队转送一程,所以冯大田领着7人,护着一副担架,将战友亡灵转往后方,不到10公里路程,他足足跋涉近一天时间。

这是战场,只有身临其境的人,那种凄惨悲伤心情,才能体会。

刘世雨把压缩饼干递给金忠,路断了粮食蔬菜运不上来。

刘世雨爬在掩体里,脚下是泥浆。

有塑料布吗?

没有。

如何睡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