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安愣了一会儿,萧渊却已经推开门走了出去。
花灯,好像之前他说过,她都给忘了,不曾想他竟然还记得。
只是记忆不太美好,她并不是很想去,但这个时候,她不能再惹他不快,让江南一行出任何差错。
那个被皇帝接进宫的江南女子,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京城对其三缄其口,也只有江南能查出些什么了。
腰上被他手掌掐过的地方有些微的疼,她抬手在腰侧揉了揉,这会儿想起他的眼神,还有些心有余悸。
只是不知为何,一股子不安却慢慢上涌,在胸腔萦绕。
她以为今日二人算是和好了,可当夜萧渊仍旧宿在了书房,只是派人回来禀报了她一声。
沈安安应下,让墨香准备了厚些的被褥给他送过去,毕竟是夫妻,该有的关心体贴还是要做给府中上下看的。
萧渊看着床榻上的东西,脸色却阴沉的很,“连东西都给我搬过来了,她是想我永远也别回去碍她眼吗。”
“……”庆丰硬着头皮,低声说,“主子,皇子妃今日先去见了沈公子,而后去了尼姑庵见沈贵妃,具体都说了什么,属下离得远,不得而知。”
萧渊淡淡应了一声,没有多做询问,而是转身去了书案前,庆丰立即上前铺纸磨墨。
一封封的书信写好,盖上印章,萧渊交给了庆丰吩咐,“皇子妃离京之前,连这些书信都送出去给江南沿途官员,仔细一些,一个都不许漏,人在谁地盘上有失,我寻谁说事。”
庆丰眼皮子抽了抽,立即接过书信去办,这回那些官员,怕是都要求神拜佛皇子妃别从他们地界过才好。
屋中人都离开,就剩萧渊一个,他坐在书案后,冷峻的面容拢着一层暗沉,半隐在夜色中。
白玉扳指在他指间来回转动,他似望着地面,又似在怔怔失神,满屋的冷寂都不及他散发出的哀伤让人来的揪心。
有一句话,她说的没错,只要他萧渊一日在,坐镇京城,就是她的靠山,不论她走到哪,都会有无数人护她周全!
当夜,他再一次被噩梦侵扰,不是片段,而是那幅定格的画面,她了无声息的躺在梧桐苑的摇椅中,他清晰的知晓,她不在了。
那种撕心裂肺的疼如有实质,让他癫狂,他抱着她的冰冷的身子,病急乱投医的怒吼着,让人救她……
头痛欲裂,他猛然坐起身,看着书房中熟悉的摆设,揉着额头,好半晌没有缓过神来。
“主子,”庆丰推开门进屋,“这会儿还早,您要现在起身吗?”
他摆了摆手,身子慢慢靠回了软枕上,从二人成婚,类似的梦他几乎就很少有了,而从搬来书房,却突然又开始了。
而如今的梦,比起以往更加让人惊慌恐惧,那种彻底失去的痛苦和煎熬还在心中久久盘旋不去。
他开始想,她最后躺在摇椅中的样子,是不是她梦中,二人的结局?
他那时不爱她吗?可又为何会那般撕心裂肺的疼,若爱,又为何如此冷淡。
他心口抑制不住的开始发疼,疼的他额头都渗出冷汗,微微弯下腰去。
让他一时分不清那种痛究竟是梦中的他,还是现实中的他。
剩两日就是春年了,宫中也放了假,各家都在欢欢喜喜的准备即将到来的年节。
而四皇子府今年也不同往日,因为府中有了主母,各种装饰都用了起来,不再像往年那么冷清寡淡,至少有了新年的喜庆。
萧渊在书房中待了一日,才将书案上堆积的文书都处理完。
期间,他数次出神的看向窗棂外。
以往连走路都不敢大声的下人今日格外大胆,到处小跑着给院中挂上红灯笼,贴春联,连他院中光秃秃的树上都绑了写着吉祥话的红绸。
庆安顺着他目光看去,轻声说,“那是皇子妃吩咐的,说是过年就要有过年的样子,冷冷清清的没意思。”
“嗯。”他淡淡收回视线,继续埋头公务,唇瓣却扬起了笑容。
他的皇子府,也总算有了家的味道。
等他从书房出来时,天色已经昏暗,期间沈安安没有来,连梧桐苑的丫鬟都没有来一个。
眼瞅着到年夜饭的时间,萧渊以为她把自己给忘了。
“皇子妃呢。”
庆安忙说,“皇子妃在梳妆更衣。”
闻言,萧渊脸上笑意更浓,心想应是昨日自己说要带她去游船,才用心打扮,
庆安小心翼翼的看了眼他的神情,又说,“方才…宫里来人,说是皇上备了家宴,要主子带着皇子妃去参加,您往年不肯去,今年娶了正妃,就不该再缺席了。”
萧渊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皇子妃知道了?”
庆安点头,“管家第一时间就禀报了皇子妃,见您忙着,才没有及时说。”
不然皇子妃打扮什么?
萧渊面色冷的很,说来说去,竟又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他阔步离开书房,回梧桐苑。
“姑爷。”墨香匆匆行了礼,又立即进屋给沈安安梳妆。
她一身皇子妃规制的宫装,发髻高高挽起,鬓间簪着步摇,脸上粉黛很淡。
可她本就容颜艳丽,这会儿只是稍稍装扮,就让人移不开眼。
举手投足都带着端庄和贵气。
萧渊眸子深了深,走去了她身后,微微弯下腰端看着铜镜中涂抹口脂的女子。
“忙完了?”沈安安很自然的放下口脂,对他关心的道。
若当真关心,又怎么会连个人都不派去询问一声,比如饿不饿,冷不冷,什么时候忙完?亲手做碗羹汤,哪怕让厨房做好,她派人送过去都行。
可她,却是把他忘了个干净,连个嘴皮子都不愿意费。
萧渊指腹覆上她的口脂,边回答她的话,“忙完了,夫人如此隆重,是去参宴还是选美?”
他指腹随着他音色往一旁掠去,将沈安安涂好的口脂成功的晕染在半张瓷白的脸上。
“……”
“……”
不止沈安安,墨香和墨染也呆了一瞬,旋即都要跳起来。
沈安安抿唇,十分好脾气的拿起帕子把脸上的口脂擦掉,给那个位置重新上妆。
墨香,墨染上前一步,都十分警惕的盯着萧渊,就怕他再搞什么破坏,。
萧渊不再动作,而是在沈安安后面的椅子里坐下,双腿交叠着,墨眸懒散中藏着一抹锋锐,盯着沈安安的小脸。
她被他看的不自在,此时妆容也差不多了,就让墨香,墨染都退了下去。
她回身看着萧渊,“你不想去?”
“今夜我们说好的,去华安街里游湖。”他语气有点点哀怨。
沈安安耐着脾气说,“宫宴应该很快就会结束,我们早去早回,应该来的急。”
可他准备了好久,为了今夜的游湖,希望可以抵消她心中的遗憾,萧渊垂下眼睑,移开视线,没有说话。
她不像是会喜爱热闹麻烦的人,尤其是宫宴,绝对少不得舌语争锋,他侧眸瞥了眼她十分隆重的穿着,微微点头。
“既是想去,那便去吧。”
他随意的很,只是换了件外袍就带着沈安安出门了,此时街上已经陆陆续续响起鞭炮声,空气中都充斥着火药的味道。
处处都是新年的氛围。
萧渊这几年第一次在年夜这晚出府,以往他不去宫里参宴,也不喜欢去热闹的地方,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伫立窗棂,看着满天烟火。
第一次自己放烟花,还是他们成亲那日。
这是他们成婚后的第一个新年,萧渊目光落在对面的女子身上,眸中凝上愉悦。
“林家如今怎么样了?前几日我让人给林姑娘递信,一直没有回复。”
萧渊说,“暂时被圈禁,你回京城之前,都离不开林府半步。”
“如今说来,大哥和林姑娘的婚约又要延后了。”她语气颇为惋惜。
“你早些回来,他们就能早一些成亲。”萧渊看着她说,“若是太晚,我怕也是护不住林家的。”
“嗯,我会快去快回的。”
萧渊没再说话,不论她究竟是想去做什么,终究还是要回来,回到他身边,他只要护着她安全就够了。
马车在宫门口停下。
此时这里已经有了一辆马车,二皇子妃正被丫鬟扶着从马车上下来,萧泽站在一侧,百无聊赖的模样。
瞧见萧渊,就像是见着了肉骨头的狗,眼睛都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