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可惜的是，妹妹受到惊吓，住了三个月的院，出来之后，再也记不住我们了。”小女灵以这句话结尾，眼神之中充满遗憾。
听完她的讲述，我恍然大悟。
难怪男老鬼可以表演抠眼珠子的戏码。
难怪小女灵的脑袋稍稍一用力，就会滚落在地上。
难怪他们的脸看起来狰狞可怖。
一切都是因为生前遭遇车祸。
“白宁玉若没有选择屏蔽这段悲惨的记忆。只怕连一天都活不好，幸亏你们不怪她。住三个月的院，能够继续重新开始，已经算是奇迹了。”我感慨地说。
白宁玉只是右手手臂脱臼，压根就不需要住院。
可她却住了三个月的院，肯定是进行了心理方面的治疗，足见她的心理创伤之大。
活着的人，未必会比死去的人更快乐，更幸运。
白宁玉在七岁生日这天，目睹爷爷整张脸血肉模糊，眼珠子飞出去。姐姐遭受巨大的冲击力，身首异处，脑袋滚到一边去，整张脸被玻璃碴子毁掉，漂亮的裙子染红鲜血。奶奶则是紧紧抱着她，胸膛插着铁板。
她自己则浸泡血水之中，血腥味充斥着她的鼻腔和大脑，恐惧将她团团包围。
对于一个七岁的孩子来说，若没有屏蔽这段记忆，身体和精神都无法承受，轻则自责一辈子，重则疯癫精神失常，甚至会选择自杀。
即便小女灵说不会怪白宁玉。
可当事人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
“屏蔽？”小女灵有些困惑地看着我。
“没错。你们始终在她的记忆深处，她并没有把你们忘记。只是，她选择遮住了这段记忆，就……像用块布把不愉快的记忆盖住了。”我怕小女灵听不懂，就做了形象点的比喻，“或许，等到哪一天她足够强大，就会拿掉遮挡的‘布’，重新把你们想起来。”
小女灵眼神恍惚，低头看着地上的黑苹果。数秒钟之后，她眼神又明亮了不少。
我将黑苹果捡起来，放在车顶边上。
小女灵又握着黑苹果，高兴地说：“那就好，我等着那一天。妹妹把我们忘记之后，就没来看我们了。我连香苹果都闻不到。只能从别的坟墓那里，讨一些发黑的苹果。”
她旋即又说道：“不过，她是妹妹，是代替我们活下去。只要她活得好好的，我不闻香苹果也不要紧。最近，有坏人要害她。可我们没办法提醒她，只能拼命护着小楼。每晚去院子里荡秋千。爷爷奶奶还想把她吓走，远离这栋小楼。”
“你真是个好姐姐。放心吧，我会尽全力帮助你妹妹。”我由衷地说道。
眼前的小女灵稚气未脱，虽然遭遇横死，却对妹妹、对人世间没有一丝怨念。
很多横死之人，若是遇到她这种情况，早就怨气冲天，变成怨念冲天的厉鬼。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等事情办完之后，我去找你的墓碑。给你送又香又大又红的苹果。”我说道。
“大哥哥，我叫白梦云。”小女灵又歪着脑袋说，起身站在车顶上，用手一指，“我们住在小青山西边。我们下葬的时候，墓园还没有开发。所以，你要找我们，要到墓园外面去。你可不要忘记了。另外，请你不要告诉妹妹当年的真相。她的心情一直都不好，我怕她承受不了，会选择极端的方式。”
“行！”
我略加沉思，答应下来。
白梦云不怪白宁玉记不住她们。
等到哪一天，白宁玉豁然开朗，就会想起当初的往事。选择与自己和解，去过去和解。
我完全没必要提前唤起白宁玉的这段记忆。
这时，聂峰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李雨菲打来电话。
“小陈先生，她们做好了饭菜，催促我们回去吃饭。”聂峰喊了一声。
我对小女灵说：“白梦云，回去告诉爷爷奶奶，晚上不用来‘吓唬’我们，也不用荡秋千。我会帮助白宁玉解决麻烦，不会让坏人的诡计得逞。剩下交给我们就好了。”
“大哥哥，你要多加小心。若是时机成熟，请你代我问妹妹，还记得姐姐的愿望吗？帮姐姐实现愿望了吗？”白梦云从车顶跳下来，一蹦一跳地朝前面跑去。
一个不小心，脑袋再次落在地上。
“哎呀，又掉了。”她快速地奔跑，熟练地把落地的脑袋捡起来，又重新装好。
这一幕，让人哭笑不得。
滑稽之中，又带有一丝心酸。
车子开动之后，我让聂峰开慢一些，把白梦云讲述的内容，简单复述了一遍。
“没想到，是白女士的亲人在庇护她。真好啊。”聂峰也是颇为感叹。
“是啊。白宁玉有着最好的姐姐，有最好的爷爷和奶奶。”我看着渐渐黑下来的天空，远处的树林和山脉都变得模糊起来。
我脑海之中浮现出我爹和我娘的身影。
如果我遭遇危险。
我爹娘肯定也会不顾一切地保护我。
“小陈先生，白宁玉独自住在小楼之中。为何没有和爸妈住在一起？”聂峰问道。
“我听她的讲述，偶尔会和爸妈吃个饭，一般都是回来小楼住。可能，她和爸妈的关系不太好。”我说道。
“有可能。对了，我们直接回去吗？还是到藏镇物的地方转一转？”聂峰问道，“我没说马上回去，只说快了。可以晚点回去。”
忽然之间，前方出现了一团黑色的雾气，周围空气也变得凝滞起来。两边的树木跟着剧烈晃动，瞬间阴风四起。前方的能见度瞬间变得极差。
“聂大哥，靠边停车！”我急忙大喊一声，心底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聂峰明显被黑雾迷住，仍旧稳稳开着车，说道：“不去找镇物的话，咱们就快些回去吧。”
我眼皮直跳，头皮发麻，伸过手去，一把抓住方向盘，往右边猛打，同时大喊一声：“踩刹车！踩刹车！”
车子从马路上开下来。
聂峰反应过来，猛踩刹车，顺着路边的草丛开出十五米，最终停了下来。
这时，一辆装满货物的大卡车从迷雾之中开出去。我赫然看到，大卡车的驾驶室上方，正趴着一头通体发黑的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