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凤摇头:“容铮离京时,我等奉命在暗处跟踪,之后亦一同进了闽州城。
容铮出海之时,我的人留在了岸上。
如今跟其他人一样,只知道东海灾情已解,疫病也解除了,除此之外,便是五指峰为搭救容铮倾巢而出,张真人亲自带师门出海……”
这些情况,与方知州报上来的情况没多少出入,容铮与谢瑶华的情况,确实暂时没有人知道。
谢明珠确实是做梦都想容铮消失,但当他真的无影无踪时,她又不敢相信。
这未免也太顺利了。
毕竟前世容铮可是抢了容钰的皇位的人,今生他也是带着记忆回来,肯定是早有布局,怎么可能会说消失就消失?
谢明珠长了个心眼,也提醒聂凤多长个心眼:“聂大娘,殿下那边,你多多留意,莫要让他中了容铮的圈套。”
出了永宁侯府,聂凤便与容铮留下来的暗线对上号之后,便如往常一样隐藏并保持静默。
……
为了安定民心,朝堂上下口径一致,都把官家去北地和谈说成御驾亲征。
大兴朝的开国鼻祖是在马上打得的天下,他**之后便又四处征战,将周边几个国家打得两百年不太敢冒头,所以在他之后的皇帝,只需要发展国内经济便可。
两百年下来,大兴朝兵强马壮,四方小国向来只有朝贡的份,再不安分的国家,也只敢小小的蹦跶试探一番。
北地的这场战争,是两百年来最大也是打得最惨烈的战争。
林老将军那样的战将都战死沙场,还有谁能挡得住北狄大军的脚步?
民众惶恐不安之时,“御驾亲征”这四个字就如一枚定心丸,让大家都稳了下来。
心稳了,大家便都走出家门,歌颂官家的英明与神武。
不知谁起了募捐的头,短短一天时间,民众们便筹措了几十万两的军费与大量的物资。
消息传到朝堂,官家不禁感叹:“我大兴子民如此赤诚,孤若是不把那些狗东西赶出国境,实在是无颜回京啊!”
唐大学士出列:“官家御驾亲征,我方定会士气大涨,届时定能一鼓作气将狗贼赶出去,收复我大兴山河,抚慰我大兴牺牲的将士与百姓!”
“官家乃真龙天子,有真龙护荫,真龙所过之处,众生跪拜,那些宵小之徒更是如蝼蚁,自动退散!”
好听的话不要钱的一波又一波传来,官家笑了笑,他示意大家安静:
“孤接下来有几件重要事情宣布,众卿家务必每一条都记着,若是少记了一条,导致我大兴灭亡,那尔等都是罪人!”
这么严重?
众人赶紧噤声。
官家环视一圈,见大家都一脸恭顺,他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然而正当他要再次开口之时,他脑袋突然好像被锤子砸中,脑子一痛,眼前一黑,最后他听到一阵惊呼,之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恢复神智,人已经不在朝堂,而是在福宁宫的榻上。
李公公双眼通红,看到他睁眼,老泪顿时流了下来:“官家!您快吓死老奴了!”
官家记得自己正在朝堂上,正要宣布几项重要的事务,但现在他却到了福宁宫,李公公还哭成这样。
不用问,肯定是他自己出了什么突发情况。
“太医呢?”
“在呢,官家,臣们都在呢!”
几个太医又是一阵忙活,最后告诉官家,他是忧思过重,又休息不好,还有年轻时的病根在,赶上一起发病了,所以才会突然倒下。
这一倒,却是躺了整整两天。
而原本他前一天就该出发前往北地,因为他这一倒,计划全部乱了。
“孤要躺多久?三天能起来吗?”
“官家,您的病影响到了腿脚,想要恢复如常,至少要一个月。”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一个月再去,黄花菜都要凉了。
官家闭上眼,末了让容钰与唐大学士他们一起过来。
万分纠结之后,他重重叹气:“北地的事拖不得,说好的御驾亲征,孤失信了,目前只有太子亲自前去,才能给大家鼓劲打气了。”
容钰当场就想骂娘。
代为监国的兴奋劲还没好好享受,就变成了去战场送死!
他感觉自己这父皇在故意玩自己,但又找不出证据,更何况北地情况危急,官家又不是什么任性的小孩,会故意拿北地的战事来玩他!
官家又说:“太子此番前去只为给将士们鼓劲以及给对面看到大兴和谈的诚意,只要人到,目的便能达成。”
言外之意,只要容钰还有一口气,哪怕他断了四肢,抬也要抬过来。
容钰深深吸了口气。
看来上回自己使的苦肉计,已经被官家知晓了,这回是不想出京也不行了!
容钰在心里咒了官家一万遍,嘴上却是不敢有半点造次:“儿臣遵旨!”
官家勉强露出个笑:“事不宜迟,明日一早便出发吧,有什么想见的人,想办的事,都尽量今天之内办好,若是办不好,那便留给孤去办,孤是你的父皇,一定会让你走得安安心心。”
这话说得怎么跟送殡似的?
所以他这父皇最终还是想送他去死!
容钰应了一声赶紧离开。
他怕他晚离开一秒都会当场破防。
离了福宁宫,容钰暴怒之后便只剩下心慌,他觉得满皇宫哪哪都藏着想害他的人,连东宫也不能待了,想来想去,他立即出宫去了永宁侯府。
谢明珠能把他从宗人府弄出来,也肯定有法子让他逃过去北地的劫难的!
福宁宫内,官家还跟唐大学士他们交代要事,只是精神不济,一句话要分三次来讲。
唐大学士他们也不敢留下来叨扰,再加上明日一早就要出京,今晚只怕是连睡都没得睡的,于是等官家交代完,唐大学士便带着所有人离开了。
李公公在榻前一直陪着,等官家睡着了,他轻手轻脚出了福宁宫。
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太监悄悄走近:“李公公。”
李公公捏紧袖子:“大殿下那边当真还没有消息吗?”
小太监交给他一个小瓶子:“公公只需要把殿下交代的事办好,别的事不需要您操心。”
“我只是——”
“那小的就给李公公一颗定心丸。”小太监轻声,“如果确定大殿下的死讯,我等定会让所有姓容的给他陪葬。”
李公公吸了一口气,手里的小瓶子差点掉下来。
等那小太监消失,李公公浑身发冷地站了一会,好半天才离开。
李公公离开后,他身后的草丛处走出一个小宫婢,小宫婢朝李公公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也快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