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旁人不同,这严寒并未让他眉头皱分毫,反倒透着强硬与一丝淡漠。
“陛下,此时敕令虽传,但恐监军因家事擅离者众。臣有一计,不知父皇是否许可。”
皇帝朝他一掀眼皮,有些疲倦的声音从龙椅传出:“你继续说下去。”
容珩双手前叉微屈,语速波澜平直:
“请派精确暗察之队尾随车队。若出现物资被侵扣、全然无视手令延误之事,处以私人监枉旷职严罪。如此,职尽严查,民得补而散心怀怨。”
此言既出,满场尽寂,殿中几人彼此眼神闪烁,却尽量克制,未吐声语。
皇帝瞧了半刻,轻哼了一声:
“甚好,如此安排。应势而为急民困。就由你游北线,执行并两地观察吧。”
姜茯谣轻轻推开窗子,刺骨的寒风带着雪片迎面而来,顷刻便扑了她满怀。
琼花如絮,漫天飞舞,早已将院中的每一寸土地题上了银字。
放眼望去,天地间尽是白茫茫的一片,犹如一幅朦胧的画卷。
她不自觉地揉了揉手心取暖,又微微皱了皱眉。
昨夜的风雪已有所减弱,可今日这样的大雪,竟像泄了堰的河水,不见停歇。
“娘子!”
外面欢快的童声夹杂着笑闹传来。
姜茯谣循声看去,正见三儿和儿子在院子里踩着一片厚雪翻滚嬉戏。
雪团四处飞扬,两人玩得忘乎所以。
堆起了歪歪斜斜的雪人,忍不住得意展示给姜茯谣看。
那三个雪球摞成的身躯直立不稳。
小小的泥块摁在圆圆的脑袋上当鼻子,倒是透出几分滑稽可爱。
姜茯谣瞧着,不由笑出声:“这样子叫雪怪,倒还确切。”
三儿抬起满是雪沫的小脸,咧开嘴大笑:
“娘子,这不是雪怪,是雪小娘子!”
“是啊,要披个花衣裳才像!”小儿仰起头,两只红扑扑的手指直比划。
姜茯谣正出神,只听三儿忽然嚷嚷:
“娘子,要和我们一起打雪仗吗?”
话音未落,他已从地上抓起一团雪,率先朝着她丢了过来。
姜茯谣顿时一怔,赶忙侧身躲避,雪团险些擦着她的鬓发飞过,啪地一声砸在门框上,化作满满的冰水。
“你这小混蛋,竟然敢先发制人?”
姜茯谣装作嗔怒,微挑眉眼,但嘴角那抹笑意出卖了她。
三儿笑得直打跌:“娘子不躲才怪呢,下回我要拿个更大的雪球撂她!”
姜茯谣想骂,却见那两个小家伙已绕到屋檐另一侧,正捧起更多雪仓皇逃窜。
两人东滚西爬,玩得简直忘记寒风料峭,而不远处的柴薪旁,早堆满了他们丢弃的小小雪团,像一场乱战的荒原。
她正欲转身回房,却察觉声音变得稀落。
猛一抬头,只见三儿的身影晃了晃,接着竟毫无防备地摔在了地上,小儿也慌乱地跑过去,蹲下身开始摇他。
姜茯谣大惊,急忙跑下台阶,几步赶到近前。
“三儿!”
她俯身一看,三儿的脸因寒冷而泛起红,却额头滚烫得异常。
“怎么这样热?”
小儿更是拽着她的袖子急得话都说不清楚:
“他刚才、刚才打了喷嚏,就又趴又滚的。”
姜茯谣连忙唤了丫鬟端来厚毯,将两人裹紧抱回屋内。
房中炭炉烧得旺,依旧驱散不了她心头的忧虑。
她一手按住三儿的额头,将另一只小手伸进小儿衣襟里试着体温,果然也是发烫的。
这世间,冷是冷不死人的,唯独这伤寒湿热才是夺命的恶妖。
她缓缓深吸一口气,立刻又将手心覆在三儿的手背位置:
“抱歉了,忍一忍。”
随即,她指尖一动,略带几分力道按压他的虎口,活血通经。
三儿紧紧皱着眉,含糊嘟囔:“娘,疼……”
姜茯谣心跟着一紧,正要说点什么,却被那模糊的呼唤堵在喉间。
旋即,她动作更加迅速:“忍一忍,你受了凉,这下不治,怕要拖成肺症。”
她唤人备了姜汁冲煮的红糖茶,又找来炭盂热盐,把热敷巾换了数遍。
“不是说了别乱动,凉湿衣服穿着像话吗?”
不经意间话语带上些责备。
三儿闷声不响躺着,小儿则像个犯了错的小动物,再不敢笑闹,只缩在炕头眼巴巴看着姜茯谣忙碌。
好不容易茶水呷过,姜茯谣用斗篷将小儿一起揽了个严实:
“真要冻死你俩才甘心吗?”
姜茯谣轻叹一口气,看着两个孩子依偎在厚厚的斗篷里,睡得香甜。
小儿白嫩的小脸贴着三儿被冻得通红的脸颊,像两只依偎取暖的小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