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医摇了摇头,“是相爷唤我来为公子诊治的。”
余相皖默了默。
垂眸不知在思忖着什么。
府医也不管,只尽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专心为余相皖医治。
余相皖强忍着身后传来的疼痛。
看着马车行走间不经意掀起的车帘,透过车帘看着坐在马车前辙的遇明,若有所思。
遇明倒是与记忆中一般。
都是他在京郊所救。
而长乐,阿娘,甚至是渣爹。
都与记忆中的模样有出入,特别是渣爹,竟然没有小妾,还是妻管严。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倒让他一时难以辩明。
不过,既然已经出来,天高皇帝远,无人约束他,他不信寻不到蛛丝马迹。
一个时辰后,余相晥百无聊赖的打量着这低调奢华的马车。
初时看不出,仔细打量才发现,虽是软榻香卧,但用料都很是细心。
一看便知是出自阿娘的手笔。
府医看着自家公子这副心大的模样摇了摇头。
公子还是被夫人和相爷护得太好了些。
如此这般,日后在这吃人的京中可如何是好啊?
随即想到自己囊中的那三瓜两枣,又觉得一切都有定数。
上天给你开了一道门,必定会为你关上一扇窗。
想相爷三元及第,一朝入仕,后又娶了夫人这么一个知书达理的妻子。
眼看一生顺遂,不日便可致仕安享晚年。
小公子却疯了。
天命果真是公平的。
余相晥看着府医一会儿眉头紧皱,一会儿眉目舒展的。
不由出声询问道。
“我这伤可是有何不妥?”
府医闻言这才回神,忙收敛情绪道。
“并无不妥,这伤也就看着吓人些,公子仔细养着,不出月余便能下床行走了。”
余相晥不语,看着府医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月余?这还叫没什么不妥?”
府医本还想亲自与公子说注意事项的,奈何公子眼神太吓人,只得连忙告退,退到外面仔细叮嘱遇明。
余相晥看着府医落荒而逃的背影顿觉无趣。
感受着身后传来的刺痛又不由面部有些扭曲。
他还从未在床上躺这么久,恐怕到时候他都发霉了。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他受伤的地方不能躺着,只能趴着。
这真要老老实实趴一个月。
他的元气不用精怪来吸,自个儿就搁那儿消磨殆尽了。
府医是换了装束做小厮打扮混进来的,自然不可能陪他去那劳什子弥陀寺。
之后的伤,都得靠他自己扛了。
可不能再让伤口裂开了。
余相晥趴着趴着,忽地透过窗看见一道小小的身影乖乖的坐在蔚蓝的湖水边。
“停下!”
余相晥对外面赶车的遇明道。
遇明不明所以,但他一贯对公子唯命是从,故而当下一拉缰绳。
马车骤停,余相晥差点趴着从软榻上栽下来。
“怎么了吗公子?”
余相晥看着自己一半挂在榻上,一半吊在榻边,两半腚痛不欲生的狼狈模样。
听着外间疑惑的声音,顿感人生无望,他怎么记得遇明是一个冷静自持办事妥帖的,怎的忽然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余相晥忽略某处传来的痛楚,艰难的撑起身子,看向掀帘进来的遇明。
有气无力道。
”扶我下去吧。“
遇明虽不明白公子为何突然想下去,但看着公子身后又晕染出来的丝丝血迹。
担忧的道。
“公子,你……”
余相晥见遇明盯着他那处看,屁股微不可察的往侧边挪了一下。
即便知道遇明只是担心,但这也太羞耻了。
前世今生数余年,他都没与任何人这般亲近过。
更何况还是如此狼狈的一面。
“我无碍,先扶我下去吧。”
他知道遇明想说什么,但方才他看见湖边的那道小身影却牵绊着他的心。
余相晥披上一件浅色披风,在遇明的搀扶下一步一艰难的下了马车。
此处空旷,只青青草地泛出淡淡的青草香,不远处是一片蔚蓝的湖泊。
天色放晴,阳光洒在平静宜人的湖面上显得温暖又明快。
而湖边坐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女孩。
小女孩双手托腮,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见有陌生人靠近也不害怕,反而站起身看着向他走近的余相晥。
余相晥见小女孩回头,这才看清小女孩的脸。
粉妆玉琢,玉雪可爱,一双眼眸黑白分明,像是雨后湿润的葡萄。
浅蓝色的湖泊中倒映着她小小的身影,鲜艳而明媚。
她走上前,仰着小脑袋看着这个比自己高上许多的大哥哥,开口道。
“大哥哥,是我阿兄唤你来寻我的吗?”
余相晥摇了摇头,他刚想蹲下身,面上倏地一片僵硬,感受着身后传来的剧痛。
他直想骂爹。
无奈只得站着与小姑娘说话。
小女孩见大哥哥脸上一闪而过的痛意,小脸也皱了起来。
“大哥哥是不是也被自己阿兄打屁股了?”
小女孩上前,眼中倒映出余相皖狼狈的模样,她却恍若未觉,一张小脸上满是担心。
“呼呼,呼呼痛痛就飞走了……”
余相晥见小女孩迈着小短腿向前焦急的跑了两步,连忙往后退,急急开口解释道。
“哥哥没被阿兄打屁股,哥哥就是没站稳。”
小女孩闻言这才停下来,嘟囔着粉色的小嘴唇道。
“哦~~那好叭~~~”
余相晥见小女孩不再执着于呼呼,循循善诱道。
“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女孩见大哥哥没事,于是又坐到方才自己坐的位置。
余相晥看见这一幕直骂家长心大,竟然将一个这么小的糯米团子丢在湖边,这得多危险啊?
而且小孩长得这般好看,被坏人拐走了怎么办?
小女孩并不知余相晥心中所想,只安静的看着湖面,十分的乖巧。
听见余相晥问话,她歪了歪小脑袋,这才摇了摇头。
“我没有名字。”
余相晥讶然,没有名字?
三四岁的小孩应当也记事了啊?
怎会连名字都不知道。
莫非她是被父母抛弃的?
余相晥又看了看小女孩的穿着。
粉色的什锦云纱,浮光跃金,有价无市。
视线上移,停留在她粉嫩的脸上和手上,皮肤水嫩,并无任何伤口,一看就被娇养得很好。
这怎么看也不像是在家中不受宠的模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