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事机密?”奚临挑眉,似笑非笑问:“我怎么听说林将军年里年外都在忙着校场操练那批新兵蛋子,忙得连议事都顾不上?”
堂堂三品将军,边城的前一任主帅,沦落到连议事厅都进不去,只能在校场操练新兵的地步。
说出来,他都替人臊得慌。
林庭风脸色有些发青,声音冷邦邦道:“军中无小事,徐将军军务繁忙顾不上,程将军又出城未归,本将身为一军副将岂能推辞。”
一番话说得义正言辞,却改变不了他已经陆续被架空了兵权的事实。
只徐啸一人的主意,他定然不敢做的如此明目张胆。
这背后,定然有上头某位的意思。
奚临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懊恼道:“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正事了。”
闻言,林庭风与庄诗涵心中同时咯噔了一下。
他能有什么正事?
二人不解着,就听奚临慢悠悠道:“我刚刚打将军府门外过时,府门口乱糟糟的,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可是徐啸将军的府邸?”庄诗涵迫不及待追问。
之前两年,她与林庭风虽然一直住在军营中,城内却也有陛下拨的一处“将军府”。
平日并未住人,只有两个老仆负责洒扫维护。
她说着话,不由得看了眼宋言汐,眼底分明带着狐疑。
该不会是她咽不下同林庭风和离这口气,故意在入城之际动了什么手脚吧?
若真是如此,那她倒是真没看错她!
目光短浅,成不了气候。
没错过她眼底明晃晃的不屑,宋言汐不免觉得奇怪。
说话的人明明是奚临,她便是怪,也不该怪到她的头上。
还是说,她以为奚临是她特意叫来,要在百姓面前给他二人难堪的?
她私以为,她不该是心胸如此狭隘之人。
不过常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或许,她是对她有误解也不好说。
待庄诗涵气的脸色铁青,正要发作时,奚临才像是终于醒过神来,继续道:“自然是,这城中哪还来的第二个将军府。”
将军府自时疫兴起之初,便一直守卫森严,严密程度就算是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那个叫什么娇娇的入府后,人数不减反增,围得跟哥铁桶一般。
能出什么事?
忽的,林庭风想到什么,脸色骤然一沉。
该不会是……
他转头看去,没错过庄诗涵听到这话时,眼底闪过的一丝笑意。
对上他的双眸,庄诗涵难得有了好脸色,下巴轻点。
分明在说:“你做得很好。”
可在林庭风看来,却更像是在安抚他不必紧张,一切近在掌握中。
她果真按捺不住性子,对那个梁国女子动手了?
糊涂,简直太糊涂了!
林庭风心中有气,自然给不了庄诗涵什么好脸色,当即别过脸去。
见状,庄诗涵笑了。
被气笑的。
不过是帮她做了那么点小事,就摆起架子了?
他以为自己算个什么东西。
不知情的百姓看着二人的态度,不由面面相觑。
这俩人,怎么看起来不像是爱得死去活来,反倒像是结了什么仇怨似得。
担心将军府那边闹得太大无法收场,林庭风匆匆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庄诗涵横眉,脱口道:“你给我站住!”
她本来想说让他等等她,也好亲眼确定墨锦川的情况,可话到嘴边却变了味道。
林庭风脚步一顿,随即毫不犹豫地抬步离去。
盯着他的背影,庄诗涵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咬了咬牙道:“好你个林庭风,你给我等着!”
旁边有人小声劝道:“郡主,你也消消气,林将军一个大男人在外头要面子……”
庄诗涵打断他,冷冷反问:“面子能当饭吃?”
那人一噎,干干道:“郡主,这也不是一码事。”
他身为过来人,只想劝她一句。
至于听不听,他管不了。
只是没等他再开口,庄诗涵已经转身离开,朝着与林庭相反的方向。
百姓们看够了热闹,自发簇拥着跟在墨锦川一行人后头,一步一步将他送至将军府门外。
这一程路,墨锦川不曾骑马。
宋言汐也下了马,牵着雪龙缀在他身后不远处,缓步朝前走。
耳边,是奚临憋了一个多月的碎碎念。
其中包括平安娘生产时伤了身子,身体还不曾养好,刘老李老熬不了夜,只能他们师徒俩轮番帮着照看平安。
月子里的孩子虽然除了吃多半在睡,可光是吃喝拉撒,就足以逼疯五谷不分四肢不勤的奚临。
连日以来睡不够,他觉得自己像是老了好几岁,现在出门收获的目光都比之前少了大半。
再这么下去,他非得成为黄脸夫不可。
宋言汐安静听着,在他停下等她说话时安慰一句。
不说有没有用,他听着至少心里舒服点。
随行的大娘语重心长的劝道:“孩子还小,劳烦奚神医多担待点。”
奚临:“我又不是孩子爹,凭啥?”
大娘一噎,“那好歹也是一条命啊,佛说救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奚神医将来肯定会有福报的。”
奚临:“这福报给你,你要不要?”
大娘仔细想了想,道:“我要。”
奚临想也没想,当即讽刺道:“你想得还挺美,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了,你说要就要,你怎么不直接去人家里抢。”
别说是其他人,现在就算是平安娘抱一会儿,他都生怕她抱不好会把孩子给摔了。
大娘张了张嘴,好半天憋出一句,“你这孩子说话咋这样,带孩子带傻了吧?”
闻言,周围人顿时一阵哄笑。
奚临瞥了她一眼,幽幽道:“总比你没孙儿带要强。”
“你!”大娘一跺脚,气得浑身发抖。
她四个儿子没娶上媳妇,都快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笑柄了。
不等她再开口,奚临提醒道:“往后说话记得嘴上积点德,造孽太多, 说不定只能守着儿子过一辈子了。”
光是想想那种生活,大娘就觉得毫无指望,不如回家一根裤腰带拴在房梁上吊死算了。
她擦了擦眼角,小心翼翼问:“我往后多说好话,真能行?”
奚临脱口道:“当然。”
大娘吸了吸鼻子,轻哼一声道:“你要是诳我老婆子,以后娶不来媳妇,生了儿子也没……”
奚临咧嘴一笑,打断她问:“你这会儿又不怕报应了?”
大娘陡然变了脸色,扭头就走。
转身之际,她小声嘟囔道:“嘴这么欠,难怪都二十了还找不到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