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一刀瞪圆了眼,有些急,“怎么不可能,我可是亲耳听到那姓程的同王爷说的,他那幸灾乐祸的笑声恨不得传出二里地。”
他反问道:“罗大哥是什么人,这么大的事,我还能骗你?”
宋言汐垂眸不语。
她并非质疑,而是震惊。
程端刚与他们汇合不久,确实将墨锦川单独叫了出去。
她那时还以为是什么要紧军务,听到程端突然发笑只当是他二人达成了共识,没曾想竟是在说这个。
见宋言汐的反应不太对,罗一刀谨慎道:“妹子啊,你跟那什么林将军没感情吧?”
宋言汐微微抿唇,“曾经有过。”
不过那已经是上一世的事。
这一世,她对他除了恨意外,便只剩下憎恨与厌恶。
暂时抛开言家的血仇不提,林庭风身为陛下亲封的三品将军,更一度接替锦王殿下成为边军的统领,可谓是被寄予厚望。
可他不仅心胸狭隘,容不得底下人比他厉害,更为了一己之私用数百将士的性命为他的前程铺路。
如此卑鄙下作的无耻小人,活该下十八层地狱千刀万剐!
看着她的表情,罗一刀的心总算放回了肚子里,咕哝道:“还好是和离了,摊上那种糟心的玩意,后半辈子还怎么过。”
闻言,宋言汐不免心绪复杂。
高兴自然是有的,毕竟她做梦都想着同林庭风尽快撇清关系,免得他来日下大狱被砍脑袋时祸连她以及亲朋。
可高兴之余,她又觉得此事处处透漏着古怪。
自大军开拔牛日起,林庭风一路上的态度都很坚决,摆明了不可能同意和离,要故意拖死她。
时疫未平时,他尚且不曾改变心意。
而如今边城时疫平定,他冒险寻药立了大功,他日得胜还朝论功受赏时必然有他姓名。
陛下为稳定军心,也断然不会在这个关头下旨让他二人和离。
一拖再拖,便不知是何年月了。
可一直不同意和离的林庭风,却在这个关头松口,甚至主动写下和离书而并非休书。
他究竟想干什么?
和宋言汐一样,罗一刀也死活不明白。
他实在是想不通,干脆直接问:“那姓林的是不是这儿不聪明?”
见她用手指着自己的脑袋,宋言汐忍俊不禁,“罗大哥何出此言?”
罗一刀撇嘴,“你长得跟天上的仙女儿似得,医术又好,还那么善解人意帮他照顾那糟心的一大家子。
他要是这没点问题,能舍得放你走?”
虽然实话难听,但他却不得不说,“我要是他,肯定死活不跟你和离,到时候家里爹娘有人伺候,自己怀里再搂个喜欢的,日子岂不是美滋滋?”
他嗤笑一声,“这蠢货,连软饭都吃不明白。”
罗一刀一口气骂完,只觉得通身舒畅。
猝不及防对上宋言汐带着浅笑的眸子,他脸色变了变问:“这王八犊子还真这么想的?”
他气不过朝地上啐了一口,骂道:“他娘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个熊样,还想着软饭硬吃?”
越想越气,罗一刀拳头攥的咯吱作响,低骂道:“等老子见了他,非狠狠揍他一顿,打得他满地找牙不可!”
正说着,余光瞥见不远处朝他们走来的身影,诧异道:“这么快就完事了?”
宋言汐循声看去,眼底不免多了担忧。
都是从前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面对他们的背叛,不知锦王会如何抉择。
罗一刀看在眼里,不由地轻咳一声道:“别担心,这可是锦王的地盘,没人能欺负他。”
说话间,墨锦川一行人已经走到近前。
在他身后跟着的,赫然是此次战役立了头功的邱宗平。
程端同他介绍道:“这位是邱将军。”
罗一刀:“就是年前将梁军追出几十里,打得闻祁连女人都落下的邱将军?”
话糙理不糙,对于不怎么在意细节的军中汉子而言,足够了。
没人不喜欢听漂亮话。
尤其说话的人,还是在困境之时搭救了墨锦川与宋言汐的人。
邱宗平双手抱拳,恭敬道:“见过罗大哥。”
罗一刀哪见过这阵仗,连忙学着他的样子道:“兄弟客气了。”
“这一路的事程将军都同我说了,罗大哥乃是大义之人,大恩不言谢,往后若有用得着在下之处尽管开口。”
“当真?”
眼见罗一刀眼睛都亮了,甚至转头看了眼军营方向酝酿情绪,程端忙开口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得赶在天黑之前回去,有什么话路上说。”
“我……”罗一刀张了张嘴。
程端拍了拍他的肩,打断道:“兄弟,来日方长。”
罗一刀默了默,道:“喊大哥。”
“喊你爷爷敢不敢应?”
“你敢喊,我还不敢应?”
扔下这话,罗一刀赶在程端动手前扭头就走,甚至还心情不错的吹起了口哨。
邱宗平看在眼里,欲言又止。
余光注意到他的神色,程端道:“放心,这人不能交给你。”
怕他不服气,他解释道:“这货老奸巨猾,你还小,玩不过他。”
程端说着,一把揽过邱宗平的肩膀道:“走,咱们去前面给王爷郡主探探路。”
邱宗平说什么,就被他一把拉走了。
远远的,宋言汐听到他说:“程将军,勒我脖子了。”
三人的身形渐渐远去。
一阵风吹来,宋言汐隐约听到军营的方向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听声音似是在手法。
她有些意外道:“王爷不杀他们?”
墨锦川道:“他们并不知刘庆熊大勇表兄弟二人所犯之事,二十军棍足够了。”
军中的二十棍,可不像宫里的一些样子活,用巧劲打完表面血肉模糊实则筋骨未动,在床上躺个几日便可下地跑。
这结结实实的二十棍下去,保管受罚之人皮开肉绽,趴在床上翻身都难,没个三两月别想下床。
身子弱点的,能不能扛到行刑结束都两说。
闻着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宋言汐不免脸色发白。
程端曾说,锦王十六岁入军营那年,是从最底下的大头兵一步一步爬上去的,过程不可谓不艰辛。
他那时,可曾挨过军棍?
宋言汐心中这么想,也这么问了。
墨锦川停下脚步,看向她的黑眸间盛着笑,不答反问道:“你可是心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