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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程抬起头,用衣袖擦干脸上的泪痕,与宋言汐的视线对上,一字一句坚定道:“我爹绝不可能做出叛国之举,梁国人想得到机关图,做梦!”

他问:“纸笔何在?”

*

将军府。

会客厅内,几人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围在正中间,神色一个比一个严肃。

“不愧是有着鬼工之称的白家,如此精妙的图纸,老夫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实乃……”

徐啸迫不及待打断工匠的话,问:“朱工可有把握将此图所绘之物做出?”

朱工一脸为难,“将军可真是难住老夫了,天下机关术当以白家为先,而后才是各家,其机关与机关之间的精妙之处,实难把控。”

此言一出,周遭的氛围一瞬变得凝重。

想着出来前答应李程的话,宋言汐压低声音问:“朱工可否方便借一步说话?”

“方便,自然方便。”

朱工本就觉得屋内气氛压抑,巴不得出去透口气。

只是他脸上的笑容,在听到宋言汐第一句话时,便戛然而止。

因为她说:“若有白家人在旁指导,朱工有几分把握?”

朱工蓦地瞪圆了眼睛,脱口道:“郡主来时竟还带了白家人?”

想到什么,他不免多了苦笑,“郡主既然带了白家人同行,请白家人锻造就是,又何必让徐将军请老夫来这么一趟,岂不是自取其辱?”

这不是明摆着戏耍人吗?

见他转身便要走,宋言汐忙解释道:“朱工误会了,我说的乃是白家稚子。”

“一个孩子能知道什么?”朱工一脸不赞同道:“若按此图锻造出机关,梁国的骑兵至少会被拦在百米之外,能情到画出此图的工匠指挥,几日便可锻造出来。”

“绘图之人已然辞世,此图乃其子依照记忆临摹所绘。”

“郡主此言当真?”

“大敌当前,言汐如何敢玩笑?”

朱工瞬间激动起来,脱口道:“此子乃是奇才,仅靠记忆便能将细节还原的如此精准,有他在老夫必定事半功倍!”

他说着赶紧转身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念叨道:“有此利器,何愁边城难守?”

见到徐啸,朱工信誓旦旦道:“给老夫十日的时间,必然会将图上所绘之利器呈于将军面前。”

“十日?”徐啸和程端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他们虽然没说什么,可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朱工只觉得一盆冷水迎头浇下,试探问:“徐将军打算给老夫几日?”

徐啸眉头紧蹙,一个“七”字都到嘴边了,又改了口道:“自然是越快越好。”

他虽不通锻造之道,却也知道这活最是精细,半点也急不得,其间哪怕有一丝差错都无法成事。

如今的边城,等不起。

听出话风不对,朱工刚想问什么,就听门口传来宋言汐的声音。

“朱工觉得八日的时间,可够?”

“八日?老夫手下抓紧一些,应当不是问题。”

没等朱工松一口气,就听她继续道:“我要的并非只是做出来,而是可以直接送去阵前,可以拿来阻挡敌军八千骑兵的东西。”

“这……”朱工顿时哭了脸。

亏得他还以为郡主是个姑娘家,要比徐将军好说话,如今看出,她的心更狠。

徐啸拍了拍朱工的肩膀,道:“边城的安危,就拜托朱工了。”

他说着,看向宋言汐道:“烦郡主随本将走一趟。”

进了旁边房间,不用徐啸开口问,宋言汐主动道:“徐伯父猜得不错,王爷如今确实在城外。”

“糊涂!”

徐啸急得原地踱步,下意识质问道:“王爷重伤未愈,郡主既然知情,怎么也不拦着点?”

宋言汐只默默看着他,没说话。

那无奈的眼神,已然说明了一切。

但凡墨锦川走之前同她告辞,她无论手段软硬,哪怕是以下犯上将人打晕也绝不可能让他出城。

边军是需要他不错,可前提是,他得有命在。

徐啸叹了一口气,道:“方才是本将一时情急,郡主莫怪。”

“伯父也是担心王爷的安危,情有可原。”

听宋言汐这么说,徐啸心中却丝毫宽慰不起来,尤其是一想到自昨夜梁军夜袭后,城外还没有消息传回,更觉心焦。

他道:“早知王爷如此冒险,倒不如本将一早出城,留他在城中稳定民心。”

宋言汐问:“除徐伯父外,将军府可还有人知道王爷如今不在府中?”

“自然没有,此等要紧之事如何能让别人知道?”

徐啸话说完才意识到宋言汐的意思,蹙眉道:“纵然本将拦着,此事也瞒不了几日,外头传言王爷遇刺身亡的消息愈演愈烈,底下的人难免生出旁的心思。”

宋言汐直言道:“这对伯父而言,未尝不是件好事。”

“郡主的意思是,本将手底下有人生了……”

徐啸及时截住了未出口的话,眼神多了警惕,“你手中可有证据?”

宋言汐摇了摇头,道:“若有证据,我便请伯父直接拿人了,又何须如此麻烦。”

徐啸脸色稍缓,沉声道:“此事郡主无需再过问,交给本将便可。”

听出他语调中的不快,宋言汐清楚他是怪自己管太宽不该插手边军内务,犹豫了片刻问:“这里距回春堂有些距离,徐伯父可否行个方便,借一匹马让我代步?”

徐啸闻言,眉眼愈发舒展,笑道:“是本将思虑不周,一匹马而已,还要劳烦郡主张口。”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郡主随本将去后院挑一匹便是。”

宋言汐婉拒道:“我就在此等侯,伯父随便遣人牵一匹过来就是。”

徐啸点点头,转身朝外走,忽然又像是想到什么一般转身看向他,那双猎鹰一般的眼睛里带着审视。

“郡主竟会骑马?”

京中的世家女子平日鲜少出门,前往各家赴宴不是马车便是小轿代步,绝不可能有骑马这种抛头露面之举。

前些年一向称病不出的人,又是何时学了骑术?

迎上他的视线,宋言汐毫不心虚道:“从前在言家陪伴外祖父时跟大舅母学的,听舅母说徐伯父年轻时最爱与她和大舅舅三人较量骑术。

徐伯父因虚长他们两岁,便总是故意让着。”

以及往昔,徐啸眼底闪过一丝名为悔恨的情绪,沉声道:“岁月催人老,一眨眼都二十多年了,你都长这么大了。”

他轻叹一声,眼神柔和了不少,“走吧,去挑一匹喜欢的,伯父送你。”

宋言汐道了声谢,随着他到了后院马厩旁,看着里头拴着十余匹精神抖擞的马儿时,似是不经意般问道:“瞧着如此精神,看着倒像是军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