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就没有过208和209,这只不过是我跟医院开的一个玩笑。现在重新认识一下,我叫何思蓉。”
何思蓉落落大方地伸出手,身姿仪态无可挑剔,像是一个老练的推销员正在接洽客户。
面对如此猝不及防的转折,钱峻洋下意识地把手搭在对方指肚上,象征性得轻轻摇晃两下。
“你究竟能不能看见阿彩?”钱峻洋终于还是没忍住,迫不及待地问出这个关键问题。
“那只你想象出来的小猫咪吗?怎么可能看得见,无非是用了一点微表情和肢体语言分析技巧。你自己可能没有觉察到,刚才走路的时候,你左肩微微下沉,跟平常的走路姿势有细微差别。”
“在医院的时候,我们详细探讨过双方的病情,这小猫可是你提及的重点哦。对此我是印象深刻,你曾经说过小狸猫很黏你,经常跟在你的身边,有时还会趴在你肩膀上。刚才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猜测你是不是又在和小猫互动。所以嘛,就随便开玩笑试探一下。”
钱峻洋听到答案居然如此简单,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心,又追问了一句,
“证据也不是很充分啊,假如你猜错了怎么办?”
“猜错就猜错了呗,本来就是图个高兴。又不是关乎职业前途的抉择,何必那么瞻前顾后的。”
这个回答让钱峻洋更为泄气。自己以为是天大的事情,在别人眼中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小玩笑而已。
“别那么一副灰心丧气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你这个年纪的人。对了,上次聊天时听你提过,好像你也住这条街上,是吗?”
“是啊。你怎么会来这里,还带了这么大一个箱子。”钱峻洋这才意识到何思蓉不是来这里闲逛的,看这样子有搬家的架势了。
“唉”,何思蓉轻叹一声。“本来已经谈好的房子,居然被人抢先租了。想不通过中介省点钱,没想到还省出麻烦来了。”
对她说的情况钱峻洋一点都没感到意外。街上的房主中老年人居多,他们大多都不信任中介,还抱着顺便省点费用的心思。一般都会自己贴招租启示到社区的公告栏上,或是通过社区微信群联系租客。
只要双方谈妥了,大致草签个协议,租房契约也就可以达成。
其中有很多法律风险,期间一旦出了什么状况,就看双方谁的态度更加强势了。
何思蓉这副温婉柔弱的外貌,在发生分歧争端时肯定是占不到便宜的。
这次大概是被坑了,已经说好的租房,到了要搬进去的时候,发现房子早就被提前租出去了。
“你还没交押金吧?”
“交了,退给我了。”何思蓉笑容显得无奈。“不都说你们这边民风淳朴吗,怎么说好的事情都不算的。”
“估计是后面的租户出价比你高吧?”面对这样的事,钱峻洋也是无能为力的。
说到这件烦心事,何思蓉终于没了玩闹的心思,
“原来的房子都退了,又收拾了一个上午的行李,结果莫名其妙变得无家可归了。现在只能先去酒店安顿两天,再找找别的房源吧。
哦,对了,你也住在这个街区的。帮我打听一下,有没有合适的房源,房东要靠谱一点。不要没事就瞎打听别人的私事,也不要乱给我做媒。”
钱峻洋觉得有趣,顺嘴问了一下。
“给你介绍对象不好吗,万一真找到一个心仪的不是挺好的吗?”
“呵呵,我一个已婚人士。万一真跟别人看对眼了,那不成出轨了吗?”
“什么?都结婚了,看不出来啊,你究竟多大呀?”
“没事别瞎打听女生的年龄。”
“女生?14岁以上已经算妇女了好吧。”
“真不会说话,难怪现在你还单着。”
随着几句简短的对话,两人间的谈话氛围又回到了当年。
毕竟在两三个月的无聊日子里,唯一能做的就是互相聊天,这种熟悉程度可不是一般关系能比的。
“我家里还有几间空房,要不现在一起去看一眼,假如能看上的话,房租什么的都好商量。”
平时能和钱峻洋聊得来的朋友不多,而且他还要隐藏一部分自己的秘密。可以敞开心扉的对象就更少了。
也只有在医院里和同病相怜的人相处,才能无所顾忌地吐露一些内心深处的隐秘。
假如何思蓉能租下他家的房子,今后比邻而居,也可以多个人聊天解闷,排遣寂寞。
至于何思蓉患有精神疾病,今后会不会有什么隐患。
那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谁还不是个精神病呢?
接下来事情就很顺利了,何思蓉跟着他一起回家。
看到钱家居然不是街上普遍的二层小楼。而是一个小四合院,中心的院子构成一个园林小品,小池塘周围,几块山石,两丛青竹,颇具雅趣。东西厢房,前室后堂一应俱全。
“你家这院子不错呀,难怪你没有把房子租出去。要是住进来一大群人,把这里搞得乱七八糟的,这么精致的院子就可惜了呀。”
“这都是为了完成高老先生的嘱托,他希望能够保持这个院子的原貌。说有个老朋友,将来可能会回到这里看看,要给人家留一个好印象。”
何思蓉嬉笑着说。“这么郑重其事吗,不会是个大人物吧?大概是你爷爷给你留下的通天大道。等哪天你发达了,可别忘了我这个患难之交哦。”
“其实我也想过有没有这种可能。但高老先生的身世这条街上很多人都清楚,就是一个手艺比较不错的字画装裱师。结交的只是本地的一些书画爱好者。这个院子几乎是花费了他大半辈子的心血,所有的积蓄都填在了里面。我猜,他说的那个人可能是他的朋友,也许能帮着联系上一个有财力的买家接手。”
“这么好的院子,你舍得卖吗?”
钱峻洋无所谓的摇摇头。“如果有人能接手,并且保持院子的原貌,我还是挺愿意转让的。你可能不太清楚,这种老建筑的维护费用是非常高的,就靠我现在装裱字画古籍的收入,填这个窟窿已经很费劲了。”
何思蓉问道,“高老先生不是你爷爷吗,当年他们老夫妻从孤儿院里领养了你。按理来说,你应该喊爷爷的。为什么你总是称呼他高老先生。”
钱峻洋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在奶奶去世以后,他就不让我喊他爷爷了,对我的态度也变得冷漠了许多。等我上了高中以后,直接就让我去住校,其实学校离家还是挺近的,骑自行车10分钟都不到。”
何思蓉左手拇指和食指分开托住下巴做思考状。
“挺奇怪的。按理来说,那时候他就剩你一个亲人了,应该对你更加亲近才是。你挺老实一孩子,不像是会惹他生气的样子。可能是他天生性格孤僻吧。”
钱峻洋挥挥手,“都过去好几年的事了,没必要去考虑太多。你先看看房子吧,要是满意的话就住下来。
何思蓉就在靠南的宅子里上下走了一圈。东西厢房和北面的后堂都没去,那里都空置好多年了,想要住进去还要做大清扫。而且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心里总感觉瘆得慌。
南面的二层宅子也不小,一楼是起居室、厨房,二楼有三间房间,近些年都改造过,卫浴设备都很齐全。中间是钱峻洋的工作室,西侧是他的卧房,东面一间还空着。
何思蓉对环境很满意,选了二楼东侧的房间。
“你不考虑东西厢房吗,打扫出来也不是很难。”钱峻洋还是多问了一句。
“你什么意思,怕我晚上去夜袭你?”何思蓉不屑的翻了个白眼。
“我都单身多少年了,万一哪天被个富萝莉看上。人家跑家来了解一下情况,结果发现你就住我隔壁,这事情说不清的呀。”
“富萝莉,做什么梦呢你?能找一个差不多的就行了,等过一阵子,我把手头的事情理顺,就去给你物色一个。”
“您可千万别给我找事啊!我这身体情况你也知道,今晚躺下去明天未必起得来,那不是耽误人家吗?”
何思蓉脸色变的郑重起来,盯着钱峻洋观察了好久,
“都病成这样了,为什么还拖着不去医院。如今医疗水平发展一日千里,几年前看不好的病,现在没准就被攻克了。”
钱峻洋叹了口气,“谁不想好好活着。我这病检查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专业的顶级医院去过的不少。都说是基因层面的问题,至少目前的科技水平是无法治愈的。现在就只能维持,希望哪天可以有奇迹发生吧。”
何思蓉咬了咬嘴唇,眼睑微微下垂,睫毛轻颤。沉默了一阵之后,伸手轻轻拍了拍钱峻洋的肩膀。
两人一起整理了东侧的房间。何思蓉又出去了一趟,拖回来了两个拉杆箱。
好不容易将三个大号拉杆箱吭哧吭哧的搬上了楼,钱峻洋不由感慨。
“你这箱子够多的呀,而且还是最大尺寸的。女人啊,一个箱子搬不动,100个箱子又不够用。”
何思蓉冷笑,“不要以为单身狗就开了无敌buff,总有一天会有个女人把你收拾的服服帖帖。”